“伺候的人呢?”多日的发热,让谢舒的嗓音有些喑哑。
听谢舒突然问话,玉芝磕磕巴巴地答道:“铃音姐姐去海棠院了……”
海棠院?她的好庶姐已经残疾至需要大把的丫鬟伺候了么?谢舒轻笑。
玉芝头埋得低低的,铃音是继夫人送来的,一直受小姐宠爱,即便玉芝知道铃音是去讨好五小姐了也不敢与她讲。
谢舒偏头,目光落在了贵妃榻旁厚厚的话本上,不多时,她朱唇轻启,道:“玉芝,可读过话本子?”
玉芝怯怯地走到谢舒身边点了点头,“玉扇姐姐常教婢子识……”话说一半,玉芝突然打了个顿。
谢舒抬睫看她为难的神色,突然想起原身是个“文盲”,应是忌讳识字这些事的。
“但说无妨。”
闻言,玉芝原本憋红的脸蛋扬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叽叽喳喳说起识字的事来。
以往姑娘从不让自己近身伺候,嫌她愚笨碍事,不过姑娘从不曾罚她,这也让玉芝打心底坚信姑娘是个好人,从不似外头谣传的那样,说的话自然也都是些掏心窝子的。
谢舒耐着性子听她噼里啪啦倒豆子,看着玉芝亮晶晶的眼睛,谢舒抬手打断,道:“既然看了这样多的话本,故事中应当是有些苦肉卖惨的手段吧?”
玉芝兴奋地点点头,“这是自然了。”
谢舒了然起身,“那便好,走吧,随我去趟松寿院。”
“什么?!姑娘,刚刚不是在说话本子的事么?”玉芝大惊失色,松寿院是老太太的院子,六姑娘平时就连走过那边都怕,怎会要去?!
玉芝着急,想要开口劝阻,只听那清冷的声音又道:“放心吧,会没事的。”
她抬头看向从容的姑娘,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玉芝拦不住谢姝,主仆二人简单梳妆踏上了去松寿院的路。
好歹是御赐下来的京都府,规模不容小觑,谢姝所在的“玉京院”在西面,离东面谢老夫人所在的“松寿院”也算有段脚程。
谢舒得病后就很少再出宫走动,记忆中唯有走过的漫长宫道,偌大的皇宫处处透着庄严肃穆,走在那个金色鸟笼里叫人不敢不端起规矩。
她的记忆里对别家府邸印象已经逐渐淡出,只记得那个后宫的江南妃子说,在江南人家里处处可见绿植、假山流水、红木抄手走廊。
一开始她只觉得憧憬,当这一切以实体出现在谢舒的眼睛里,她竟有几分手足无措。
绣鞋踩在卵石铺就的小道,道两旁皆种着绿植,偶有看见一朵含苞的花,赏心悦目。
谢舒本想欣赏,可她今儿起得早又吹了风,外头寒露重,即便太阳晒在身上都没有暖和的意思,这具肉身又风寒未愈,走得直教人头晕。
一段路程下来,谢舒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老太太院子附近很安静,在原身的记忆里老太太并不是一个喜欢立规矩的婆婆,晨昏定省能免则免,但耐不住一些主子们爱往这儿跑。除了贪懒的谢姝,小辈们的问晨安是一日不落。
天色将明,照例一会儿便有主子过来问安,是以近身伺候的尔雅在屋里伺候老太太更衣,另一位尔悦则在外头侯着主子们上门。
远远的,只见一袭水蓝色罗裙的姑娘带着一个婢子走近,尔悦眯了眯眼,竟是万年见不着一次的四房姝姐儿。
谢姝带着玉芝走近了,少女脸色虽差但面上带笑,倒叫人看不出端倪来。
尔悦心知谢六并不是松寿院的常客,此番许是有目的,但礼数却是一点儿也没落下,见着谢姝便笑说道:“六姑娘来了。”
大梁不愧为礼仪大国,即便是侯府婢女的规矩也训练有素,谢舒暗道。
“今儿起得早,想来看看祖母,劳烦尔悦姐姐通报一下。”略加思索,“谢姝”笑回道。
十四年来您可是头一次想到松寿院还有一位呢,尔悦心下嘀咕。虽是心有不满,嘴上却仍是恭敬地应了是,转身打起帘子进去了。
一刻钟去了,人还未出来,外头起了大风,吹的松寿院里的树叶摩擦发出哗哗响声,同样也撩起了谢姝的青丝与裙角,而谢姝仍在原地站得笔直。
玉芝见天色忽变,知多半是要落雨,她拧起眉劝道:“姑娘,要落雨了,咱们回吧!”
谢舒摇了摇头,眼中坚定,好似势必要见到谢老太太不可。玉芝无法,只能傻站在一侧,等那帘子再度被打起。
盼了半晌,尔悦才出门来,仍是那双带笑的眼睛,说道:“六姑娘,您有所不知,这一要下雨老太太便膝盖疼,身子不利索,今儿便不见了,请回吧。”
谢舒疲惫地垂下眼,原先吊着的那口气缓缓散去,盘算着如何答话,那股异感又冲上脑门,眼前一白,身子就软了下去。
“姑娘!”玉芝大惊失色,她离得最近,眼疾手快将人接住了却是力气不够,两人双双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