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远市这个名字应该是老祖先的一个愿望,城市被两座山夹着,穿堂风三天一大场,两天一小场,不刮风的日子屈指可数。
像今天这样时速二十公里的大风天,已经断断续续半个多月了。
路两边的树枝被吹得一边倒,哗啦哗啦地摇晃,像两队发了颠的长头发巨人疯子。时不时有塑料袋在空中狂舞,肢体失灵。眼看着对面一家商铺的门头被撕开,刚被甩在地上,紧接着就被携裹着碎垃圾四处逃散。
幸亏路上没有行人,万一被砸到,后果不堪设想。
清越透过玻璃门看向外面,心一揪一紧的。
大风拉扯着公司的玻璃门,一开一合。被奔跑过来的石子撞上,霹雳啪地,要破碎的样子。再继续刮几天,门就要报废了。当初买的时候光想着挑个漂亮点的门,就选了个透亮的。现在看来,这门就像电视上的美女似的,上镜好看的,现实中都瘦弱的不像话。但换个结实点的门,又得一笔钱。
钱,到处都要用钱。
这破天气没有人愿意出门,今天肯定又没什么生意。清越拿门插从里面插上,想着能扛着点风,但门插被吹得左歪右扭,当当咚咚,还不如不插。
口袋里手机振动,清越放下门插接电话:“喂你好”。
风声太大,听不太清楚。
“什么?啊……什么房子?你等会啊,我找个安静的地方。”
是个男人。
“明景村的老房子啊……你出多少钱?”清越一听是老宅子,来了精神。村长办事效率果然高,前天还说不好找买主,这就已经有人上门了。
不知是信号不好,还是对方有事,半天没有回话。
“喂,你出多少钱啊?”清越再问一遍。
“为什么要卖掉房子?为什么不留下?”对方竟然是责备的口气质问,不像买家,倒像个什么长辈训小辈似的。
“这个……我自己的房子,想卖就卖!你这个人,是你自己要买房子啊你要搞清楚。你到底买不买?”
“买。当面谈。”
“现在?”
“对,现在。”
对方说完地址便挂了电话。幸亏清越知道那个地方,不然谁能听一遍就记住。真是奇怪的男人,加个微信发个位置多简单的事情,非要搞得跟地下组织接头似的。
窗外的树枝持续疯魔乱舞,风声也像是周围无数个人在疯言疯语。这破天气出门,戴什么材质的帽子都没用。清越一边心里咒骂着,一边告诉自己别跟钱过不去。
咖啡厅,是个正常谈事的地方。但约在灯光最黯淡的角落里谈事,就显得有那么点不对劲了。
清越看见那个男人,远远地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戴着墨镜,看不清长相。只看轮廓,应该长的不难看。但在咖啡厅这样暗暖光线的室内,戴个大墨镜多少有点装逼;发型简单,不让人讨厌,但大风天穿一身白,脑子不是有问题就是爱臭显摆;年纪嘛,大概三十出头,不沧桑;瘦,但健壮,皮肤好。
走近了看,男人的身材比例很不错,大长腿在桌子底下都快放不下了。清越虽然对大风天还要谈生意还装逼的男人没什么好感,但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还是在心里给他打了个高分。
桌上已经点好了两杯咖啡。不对,清越这杯是咖啡,他自己那杯……白开水?来咖啡厅喝白开水,什么人?
“为什么要卖房子?”他先开口,连互相介绍这一步都省了。
“缺钱”,清越直截了当。谁不缺钱?尤其是她这种二十多岁家里没背景要靠自己辛苦奋斗的人。前几年碰上个算命的看她手相,说她命里有外财,后半生衣食无忧。算命的哪里能信!钱能解决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但很不幸,她只有百分之一的钱。
男人笑了笑,形容不出来是哪种笑,总之让人不太舒服,他问:“你卖多少钱?”
“呃”,清越心里直怪自己去了村子好几趟都没打听好行情。她呡了口咖啡,说:“你出多少钱?
房子虽然破旧,但那块地皮还是值钱的,你拆了可以干别的。”
“房子不能拆”,他说:“必须留下来”
清越有种被涮的感觉,肚子里顿时一股气上来:“那你这是?”
“我有个比卖地皮更好的主意。” 男人也拿起了杯子,喝了口一口。
用喝咖啡的姿势喝白开水……清越越看他越不舒服。
男人继续说:“我出钱翻修,你当老板,赚的钱七三开”。
果然恶劣天气容易让人不正常。
“我当老板?不不不”,清越连忙摆手:“我可当不了老板。我自己那个小公司都要倒闭了,当不了当不了。你既然看上了老宅子,又想翻修,那肯定就是有想法,我是一点概念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