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拦上去,说:“我不卖了。”
“不卖了?”三个人火气上来了:“小姑娘,你逗我们玩呢?”
冲着他说“小姑娘”这三个字,清越决定有话好好说:“不好意思,我爸刚打电话说不让卖了,要翻修。对不住啊对不住。”
为首那个人挤着眉头,骂骂咧咧说:“搞什么名堂!没定好就让人过来,你当人都闲的没事干陪你玩呢!”
清越一连串地陪着不是,就差哈腰鞠躬了,才把三个人送走。她长吁一口气,做贼一样东张西望看一圈都没有人了,才关起门来憋着声手舞足蹈。什么爱情,什么裴其,统统都滚到臭水沟去吧! 人说的吃饭睡觉打豆豆,她要吃饭睡觉挖宝藏!
每个村子都有三类看似边缘的灵魂人物:傻子、混混和酒鬼。狗蛋是这个村子灵魂中的灵魂。昨天清越从CBD区走过的时候,就被这个半傻酒鬼混混盯上了。
光棍了三十多年的狗蛋,看着清越嫩嫩白白像藕节一般的胳膊,鹅蛋般的小脸蛋,嘴唇红嘟嘟地像村西头树枝上挂着的红樱桃。大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的,挠的他心里直痒痒。
这会儿他手里拎着喝了一半的酒,在村口的大磨盘上打盹,眯森着看见像电视里小仙女一般的那个姑娘又出现了。她先去村头的小卖部买了桶泡面吸溜吸溜吃了,咕咚咕咚灌了瓶矿泉水。一边给手机充电还一边打电话,充完电买了一袋东西又朝村南那条路去了。
狗蛋看着小仙女的大长腿和一走一扭的滚圆屁股,哈喇子混着酒流了一地。
半夜,狗蛋拎着酒瓶去了村南。
清越翻腾了一天都没再翻出东西,中午从村口小卖部买的铲子挖得手都起水泡了,连个小瓷片都没看见。平白无故,那么光洁的白瓷枕怎么会出现在如此显眼的柜子底下呢?老房子到处积满了灰尘,她昨天晚上凑合睡觉的土炕,可是花了大半个小时才扫出那么一块能勉强躺人的地方。但白瓷枕怎么可能一点灰尘都没有?就像被刚洗过一样透净。
天已经黑透了,乡村的夜晚黑黢黢的,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昨天太累了,也不知道害怕,现在安静下来细想,越想越心悸。虽说这是一栋宅子,但离村民聚集的住宅群相距甚远,而且门不挡人、墙不拦兽……
清越缩在土炕上,也不敢开手机,因为打开手机她更感知不到周围有什么。她缩在墙角,低声不停地跟自己说话壮胆:“昨天晚上没事,今天晚上也没事。一个古董枕头已经够了,不能贪不能贪,明天一早就回城。”
实在累坏了,清越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狗蛋根本不用蹑手蹑脚进院子,这房子周围一里路全是杂树烂房,连个人影都不会有。他摇摇晃晃进了门,在村里溜达了三十多年,再黑的夜他也能看见。此时的清越,就是一个误入杂草丛的可怜小白兔,等着他这个大灰狼去拯救。他越想越兴奋,又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酒。
咦?刚才还看得很清楚的老房子怎么不见了?
狗蛋使劲晃晃脑袋,睁大了眼睛,眼前全是芦苇荡子,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村里有这么密一人多高的芦苇荡子。走错了?狗蛋绕着芦苇荡子走,想寻个出口。走了不知道多久,还是芦苇荡子,看不到尽头的芦苇荡子。起风了,芦苇呼呼啦啦地往他身上吹,刮的他身上痒疼痒疼的。
他使着一股子劲儿钻进芦苇荡子,刚看见点房子影,掉下来什么东西,砸在他头上,生疼!狗蛋哇哇叫。那房子旁边,狗蛋看见一个蓝色的影子,像一条大鱼,又像一条巨蟒,还像个外星球的巨人……眼睛里放着凶光。
一连串的东西砸下来,狗蛋招架不住,屁滚尿流地往回爬,边爬边喊:“鬼啊鬼啊”。
清越迷迷糊糊听到阵阵声响,还有人叫唤的声音,她想坐起来,但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力气,感觉头脑清醒,眼睛努力睁开却像困到极点一样睁眼困难。她不知道是自己已经醒来还是继续沉在梦的深处。她看到梦幻一般的蓝光影,带着银闪闪的光束,从鱼塘的正中,穿过老房子的穿堂,打到老宅子绿草匆匆的院子里,亮晶晶如冰雪奇缘童话里艾莎公主的裙子。
寻着光的来源,她又看到了昨晚的那个男人!他此时上半身露出水面,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发尖滴答着水滴,好一张勾魂的美男出浴图!他身上围着一圈淡蓝色的光晕,再次朝她微笑。那笑容要融化掉她的心脏,差点让她忽略了美男浮在水里的下半身:长而美丽的鱼尾。
……
诡丽的梦被太阳光照醒,清越任由它们肆意扎刺自己的眼皮,她不愿醒来。因为一醒来,那摄人心魄的笑容就消失了,除了帅,具体什么眉毛什么眼睛都模糊了。
真要命,这一定是失恋后遗症,梦里全是不切实际的男人。
清越又在老屋的土炕角落里找到一个青花小瓷盘,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破瓦片。她拿到水塘边,把瓷盘洗了洗,但无论怎么洗,都是灰青色的,对着阳光看,也看不透。看起来不太值钱的样子,清越顺手塞进了背包。
这房子昨天已经被她搜了个底朝天了,应该不会再突然冒出个什么老物件了。该回城里了,清越站在院子中间,又看了一圈老房子,看了看水塘。
今天一点风都没有,早晨便燥热难耐,芦苇静止地密密地立着,工笔画一般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