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渊闻言皱了皱眉,望着曲昭雪沉默了许久。
曲昭雪也知晓自己的要求有点不合适,毕竟是证物,若是直接剪掉,便存在篡改的可能,其证据效力就存在疑问了……
不过既然在外观上辨不出真假,那只能剪开看看里面的乾坤,落英的绣工虽然能模仿得了外观,但是内里只怕是很难做到一模一样……
曲昭雪见顾沉渊犹豫不定的模样,仍不愿意放弃,继续道:“王爷亲自在这里看着,可以再寻几个见证人,等查验完了落英会再将它缝成原样的。”
顾沉渊仍是一副怀疑的神情望着曲昭雪,曲昭雪思忖片刻,便起身来到了顾沉渊的桌案前,道:“可以借用王爷的纸笔吗?”
顾沉渊欣然同意,往后退了一下,曲昭雪便执笔回忆起现代的证据保全笔录的写法,照葫芦画瓢地在纸上开始依次写下见证人、执行人、执行事由及理由陈述、以及执行结果,又预留出了众人签字画押的空白。
还好原身是个会识文断字之人,不然让她用毛笔写繁体字还真是困难,曲昭雪写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递给顾沉渊道:“这样写如何?”
顾沉渊抿唇接过,看了半晌神情慢慢缓和,抬眸望了曲昭雪一眼,将那公文放下,将竹青唤了进来,道:“去请两位少尹前来。”
竹青一愣,掩饰住了眸中的惊讶之意,领命去了,曲昭雪便知顾沉渊是采纳了自己的法子,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落英身边,继续研究两个荷包,余光瞥见顾沉渊起身,打开他身侧的柜门,在里面翻找出了一本册子,蹙眉看了许久,又手持这本册子跪坐在了桌案旁,执笔又开始写字了,还时不时地抬头望一眼曲昭雪二人。
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两位少尹随着竹青缓缓入内,没想到率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两个妙龄女子,正坐在方桌前对着两个荷包窃窃私语。
两位少尹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表现,毕竟他们可从未见过顾沉渊在京兆府中豢养女眷……
竹青适时地轻咳了两声,两位少尹才如梦方醒,入了内室向顾沉渊行礼,顾沉渊此时也站了起来,向二人颔首回礼,道:“这个时辰将二位请来,顾某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还请二位多多担待。”
两位少尹皆道“不敢”,二人看起来都比顾沉渊年长,皆蓄了胡,有一位头发中还掺杂了银丝,但是面对着顾沉渊都是毕恭毕敬的。
曲昭雪想起来了,昨日前去杏园查案之前,在京兆府门口同顾沉渊说话的两人,原来是京兆府少尹吗……
这可是顾沉渊的直属下级,顾沉渊竟然年纪轻轻的就管理比自己年长资历又老的下属,还真是不凡……
顾沉渊将两位少尹引到了曲昭雪二人桌前,道:“杜少尹、莫少尹,这位便是之前杏园江二娘子被杀案的嫌疑人曲昭雪,只是如今经圣人首肯,已经被暂缓行刑了,经过顾某的查探,发现有另一人存在杀人嫌疑,又寻到了证物荷包一枚,今日请两位少尹前来,是想做个见证,当场开拆荷包以辨认证物。”
两位少尹仍是一脸疑惑,顾沉渊耐着性子又将方才与曲昭雪的推断告知了两位少尹,两位少尹这才明白了顾沉渊的意思,其中那位杜少尹道:“下官倒是明白了王爷之意,只是这京兆府向来无此章程,若是这般行为,是否不合律法?”
顾沉渊闻言后回到了自己的桌案前,拿起了方才取出的那本书册,递给了杜少尹,道:“顾某奉圣人之命起草<京兆府刑狱公文式>,如今已基本收尾,其中便记载了各式公文,之前京兆府中已结案有些曾用到其中的公文式,经刑部及圣人批阅后并无问题,二位少尹放心,只是让二位见证,在拆开证物之时并未做手脚,以备查而已。”
两位少尹彻底没了顾虑,随着跪坐在一旁仔细看着二人的动作,竹青执笔记录下整个过程,落英执剪将两个荷包沿着缝线拆开,两个荷包底部的内衬外皆散落出来不少白色粉末,曲昭雪手执帕子将粉末分别收集了起来,顾沉渊示意二人停下,出了房门差人将仵作请来,又进了书房,看曲昭雪举起了一只荷包,透过从窗户中斜射进来的阳光仔细看了看,指着内衬上的一个绣样递给了顾沉渊看。
顾沉渊手指摩挲着那块绣样,抬眸望了曲昭雪一眼,只见曲昭雪唇角含笑,眉眼暗含光亮,轻声道:“抓到她了……”
第二日拂晓时分,承天门第一声报晓鼓敲响,各鼓楼跟随着将鼓敲得震天响,将整座长安城惊醒,逐渐苏醒过来。
光德坊坊门大开,往常第一个从坊门中出来的总是京兆府的襄郡王,一身绛紫官服,或乘马车,或骑高马,可今日坊门前却十分安静,只有往坊内慈悲寺进香的零零散散的香客经过,直到过了辰时,才有一驾马车缓缓驶入坊内,停在了京兆府大门口。
马车上挂着木制的铭牌,上面写着“大理寺”三个字。
马车上有一身穿绛紫官服的男子一步踏在脚凳之上,昂起头看了看京兆府的匾额,又扑了扑衣裳,才扶着随侍的手臂下了马车。
这男子身材高挑,有些过瘦了,虽是一头银丝又蓄着长胡,可肤色白皙又面色红润,搭在随侍小臂上的手光滑细腻,不不见纹路,倒像是女人手似的。
他唇角含着笑意,但是眉头却微微蹙紧,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看着从京兆府中出来的同样一身绛紫官服的顾沉渊,唇角笑意渐深,上前几步率先行礼道;“见过襄郡王。”
顾沉渊看起来脸色略显疲惫,眼底一片黛青,一看便知昨夜并未歇息好,但是步伐仍然稳健,扶住了此人行礼的手臂,道:“白正卿不必拘礼,按官职应当是顾某给白正卿行礼才是。”
顾沉渊将他扶起之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白正卿一早来此,可是有何公干?”
大理寺卿白汝文没再坚持,捋着胡须受了这一礼后,笑着道:“怎么?没有公干,白某便不能来看王爷了?”
白汝文口气俨然十分熟稔,顾沉渊眯着双眸笑着伸臂将他引进府中,一边道:“白正卿来看望顾某,顾某自是十分欣喜,按理说应当是顾某时常去探望您才是,被您抢先了顾某还觉得过意不去呢……”
白汝文笑着道:“白某知晓王爷这京兆府杂务甚多,比起大理寺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我皆食君禄,自然要一切公务为上,往来的这些虚礼,不讲究也罢……”
顾沉渊笑意不减,继续与白汝文寒暄着,而白汝文跟随在身后,不住地打量着京兆府,快走到顾沉渊的书房时,在回廊处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一闪而过,似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