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娘比以前瘦了很多,力气却丝毫不减,落英竟然难以将她从曲昭雪身上剥离开。
曲昭雪伸手阻止了落英,由着秦姨娘紧紧地抱着她,秦姨娘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哽咽着道:“阿蓉,你终于回来看阿娘了……”
曲昭雪张了张唇,竟没能说出话来……
其实在原身的记忆中,秦姨娘一直待她很好。
秦姨娘本是绣娘出身,江家家道中落之后便随着江夫人在曲家的宅子安家,在绣坊中找了个缝绣品的活计,江家妇孺的吃穿嚼用几乎都来源于此,日子过得这般清苦,她每日从绣坊中回家,总会在街市上买些零嘴分给孩子们,仍不忘敲响曲家的大门,送给曲昭雪兄妹二人一份,还会在闲下来的时候温柔地教她刺绣……
相比她真正的姨母江夫人,秦姨娘更像是她的亲姨母……
曲昭雪静静地立在那里让她抱着,待秦姨娘抱够了,抬起头来看着曲昭雪,伸手摸着她的脸,眼含着热泪,喃喃道:“阿蓉瘦了……”
曲昭雪看清秦姨娘的脸的那刻,心中酸涩的很。
秦姨娘真的苍老了许多……
一双乌黑晶亮的双眸原本炯炯有神,此时却黯淡如老妪,眼角爬满了细纹,眼窝深深地陷了进去,眼底还一片黛青,早已不复从前的神采,泪水一滴滴溢出眼眶。
曲昭雪有些不忍看了……
曲昭雪怎么努力也说不出那句“我是阿昭,不是阿蓉”的话,只见秦姨娘擦净了眼泪,拉着她的手道;“他们都说阿蓉过世了,他们都是胡说的,阿蓉不是又回来了吗……”
秦姨娘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曲昭雪说话,自顾自地拉着扯着她的手离去,一边道:“阿蓉的东西阿娘都给你收起来了,阿娘带你去看。”
秦姨娘攥着曲昭雪手腕的手掌硬得像铜铁一般,曲昭雪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着她走,让她心里有些慰藉也好,说不定还能寻到些线索,谁知刚走了几步,却被一块冰冷的铁器将她的另一只手腕抵在了墙壁之上。
曲昭雪感觉手腕擦在墙壁上痛了一瞬,便听到身后有人道:“去哪里?”
曲昭雪回头一望,便见顾沉渊沉着一张脸,眉头紧紧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的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执一柄匕首的刀鞘,将曲昭雪的手腕压在墙上,看起来像是没用多少力道似的,却让曲昭雪整个人动弹不得。
曲昭雪明白了,他这是以为自己要逃跑……
在一旁的落英见状,登时摆好了想要与顾沉渊决一死战的架势,曲昭雪急忙拦住了落英,又向顾沉渊解释道:“这位是秦姨娘,江二娘子的生身母亲,她应当是把我当做死去的女儿了,要带我去看什么东西……”
顾沉渊闻言歪头看了看前面的秦姨娘,那秦姨娘发现拽不动曲昭雪了,回过头盯着曲昭雪,目光移到了她那被顾沉渊抵在墙上的手腕,扁了扁嘴,气冲冲地走上前来,一边掰着顾沉渊的手一边道:“你是谁啊,放开我女儿!”
秦姨娘的指尖触及顾沉渊时,他便飞快地移开了左手,曲昭雪的手腕甫一重获自由便被秦姨娘握在手心里揉搓着,道:“女儿疼不疼啊,阿娘给你吹吹……”
曲昭雪抬头看向顾沉渊,见他神色稍缓了些,伸出藏在身后的右臂,将右手中握着的匕首与刀鞘合上,俯身将那柄匕首藏在了身上,在曲昭雪还没看清他将匕首藏在哪里的时候便直起了身子,像寻常那样仰起了头,向曲昭雪微微颔首道:“冒犯了……”
曲昭雪心中猛然一跳。
顾沉渊果然从未真正信任过她,竟然还在身上藏着匕首,若是她今日一个不小心,会不会连命都没了……
秦姨娘好生吹了吹曲昭雪的手腕,便拉着她继续向前走去,曲昭雪回头看顾沉渊主仆二人也跟上了,并未出言阻止。
让顾沉渊跟着也好,免得他疑心病发作,以为自己是耍什么手段……
曲昭雪转头时见顾沉渊本来正盯着她,在二人快要四目相对之时又移开了目光,他那微微有些泛红的耳根又出现在了曲昭雪眼前……
曲昭雪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实在是搞不懂这个人,她被制服住了都没脸红,他脸红个什么劲儿……
秦姨娘拉着曲昭雪走出了正厅,悄悄从角门进了另一个院子,曲昭雪认得出来,这便是秦姨娘和江问蓉住的院子,院子不大,但是却种了好大两棵杏树,上面扎着秋千。
秦姨娘见曲昭雪的目光落在了秋千之上,偷笑了几声,道:“阿娘先带你进屋,过会儿再出来玩秋千。”
曲昭雪还未答话,便被秦姨娘拉进了屋子里,这屋里虽然扑满了紫檀香的气味,却没有家中有往生之人的气氛,床榻上围着江问蓉最爱的烟粉床帘,内室里仍然是那座花团锦簇的琉璃屏风,一座铜镜立在妆台之上,妆台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首饰,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闺房。
曲昭雪和落英二人随着进了屋子,可顾沉渊只停留在了门口的玄关处望着几人,秦姨娘欢喜地将曲昭雪摁在妆台前坐着,不满地皱皱眉,道:“要阿娘与你说多少遍,荷包要随身带着,莫要懒散嫌重让婢女替你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