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昭雪抬眸望向那慌慌张张的小伙计,倒是毫不意外。
其实这种作案手法并不稀奇,只是今日行凶之人运气不好罢了,若是没遇上京兆尹亲自在此,只怕便当做意外处理,赔钱了事了。
那栏杆上烛台滴落到地上的蜡油,离栏杆极近,正巧在楼梯的边角处,江问蕊怎会走那种地方。
除非是有人刻意引导……
所以……难道这一切都是针对泰兴侯府的行动,目的真的是与之前的曲昭雪一样,要拆散这对恩爱鸳鸯?
可是这个蕊黄是怎么知道事情败露,能这么迅速地逃跑的呢?
曲昭雪迫不及待地想要与顾沉渊说几句话,而顾沉渊只远远地望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立刻下令道:“众人听令,第一,派人搜查整个杏园,尤其是蕊黄的屋子,每个细节都不要放过,第二,派人去各个城门口把控,发现出城的女子立即拦下……”
跟着顾沉渊前来的护卫几乎立刻领命动了起来,而顾沉渊转头望向徐掌柜,道,“蕊黄可还有家人,或者是别的宅子?”
徐掌柜惊得双目圆睁,支支吾吾半天才道:“这蕊黄是个孤儿,约莫两年前徐某从人牙子手中将她买下时,她才约莫十岁的年纪,自此整日都呆在杏园之中,没什么宅子,也没什么家人了。”
顾沉渊双目微眯,审视着徐掌柜,道:“烦请徐掌柜备些笔墨,向本官描述一下蕊黄的模样。”
徐掌柜急忙差人去准备笔墨了,而周围的人一散,只剩下了与曲昭雪铐在一起的那两个护卫依然忠于职守,曲昭雪登时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下。
曲昭雪本能有些紧张,可想起自己如今已经易容成一个黑脸大胡子罪犯了,便挺直了胸膛,无所畏惧地迎上了众人的目光,那云修竹目光落到她身上,皱了皱眉,略带嫌恶地望了她一眼,便上前向顾沉渊行礼道:“王爷可还记得,几个月前,江家二娘子被杀之案,凶手曲昭雪经王爷之手,被判了绞刑?”
顾沉渊挑了挑眉,并没有看向曲昭雪,反而温和地望着云修竹,道:“自然是记得。”
云修竹眉头拧得极紧,道:“云某记得,当时曲昭雪供认,本想暗害云某未婚妻子,只是不小心才让江二娘子受了无妄之灾,既如此,曲昭雪与蕊黄均是针对云某未婚妻子而来,此事只怕是没有那么简单,王爷是否要在那曲昭雪行刑之前再讯问一下,看这其中是否有更大的阴谋?”
看来这云修竹对曲昭雪的偏见和误解真不是一般的深……
曲昭雪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她不得不承认,这云修竹确实形貌极好,有玉树临风的仙人之姿,虽家世显赫能走门荫的路子,但却毅然选择寒窗苦读参加科举,且不负众望勇夺今科状元,只待九月初一大婚过后,便参与吏部释褐试,应当能直入六部为官。
无论官场之路如何,他都是未来的良国公,而且有爵位在身,他的官场之路也不会太坎坷。
这样一看,确实是做夫婿的极好人选。
可是缘分本身就很玄妙,曲昭雪与他差了点运气,便再也难以挽回了,从此以后,良国公世子夫人便是泰兴侯府嫡长女,而曲昭雪就成为了一个很难说清的误会……
曲昭雪叹息了一声,并没有言语,而云修竹仍然在那里喋喋不休的,无非就是讲这几个月来江问蕊遭遇了多少暗戳戳的绊子,曲昭雪认真地听着,也觉得十分蹊跷。
顾沉渊默默地听着,十分好脾气地没有打断,等徐掌柜那边一切准备停当,顾沉渊便下了楼,在桌案面前准备作画,此时云修竹便适时地闭了嘴,行礼退下后便去看望受伤的江问蕊了,而顾沉渊便在徐掌柜诸人的叙述下开始作画。
曲昭雪也随着铐着她的两个护卫来到了桌案前,看着顾沉渊右手执着一根细细的毛笔,在徐掌柜的叙述下,仔细地在纸上勾勒。
曲昭雪不得不承认,挥墨丹青的顾沉渊也是极有魅力的,看他侧脸鼻梁高挺,整个人显现出一丝不苟的精致模样,轻蹙的眉头更是不减风华,虽然俯身作画,但是脊背挺得很直。
没想到如今做官都要多才多艺了……
看着在顾沉渊笔下渐渐成型的女子,一张圆脸梳着两个小圆髻,眼睛水汪汪的,整个人在纸上活灵活现的,曲昭雪在心中暗自叹顾沉渊的画技,定定地望着画像,可画像上的脸渐渐与回忆里的一个人重合了起来,不禁惊地张了张嘴,轻轻地发出了“啊”地一声。
这个女子,好像与案发那日她遇到的前来送茶水的女子,和在前厅相撞的女子,是同一个人。
所幸曲昭雪这一声“啊”的声音极小,几乎没有人听到,顾沉渊闻声转过头去看向她,眉头登时拧起,像是在警告她莫要出声,曲昭雪只觉得胸腔中心脏再剧烈地跳动着,也不好再说话,便疯狂地向顾沉渊挤眉弄眼地使眼色。
曲昭雪一看顾沉渊那有些不耐的脸色,便知他定是以为自己又要耍什么花招,但顾沉渊深深呼出一口气,将画像差人临摹几份,下令送至金吾卫,全城盘查,又看向徐掌柜道:“徐掌柜,此处有些乱,不如寻个屋子将本官手中的人犯先带进去关押着。”
徐掌柜急忙应下,差人将曲昭雪几人引进了一楼的柴房之中,顾沉渊紧随其后进了柴房,将门关得严严实实,他比曲昭雪高出半个多头,整个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神情似有不耐,只冲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