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松灵正掩面装柔弱，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她整个人钉在当下。云拂晟本就贴在她的耳边说话，她害怕激怒对方，不敢再移动分毫。如今剑尖紧贴着云拂晟的眉心，距离她也不过咫尺。

她撑开手掌，透过掌缝去看手握长剑的顾荀若，视线相撞，那双漆黑的眼眸顷刻将她拽入刺骨寒潭。潭水冲破禁锢，瞬间冲入她的口鼻，然而没有想象中的窒息与寒冷，她慢慢坠入潭底，有一个人正撑开双臂牢牢接住了她。她被箍在怀中，再不见寒潭冰水。

思绪回笼，她冰凉的双手终于开始回暖，她听见顾荀若对云拂晟说，“带着你的人离开扬州，从此不要再靠近阿灵。”顾荀若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云拂晟只连声应好，又试探性的往后退步。小退一步后，云拂晟见顾荀若当真没有再挥剑，迅速抽身逃到门外。

雅间屋外，齐王府的护卫早就严阵以待，见云拂晟安稳回来，当先一人长剑出鞘，喝道，"殿下，郁清胆敢伤害皇亲国戚，按律……"话未说完，就被云拂晟一把揪住头发，他早就憋着一肚子气，一脚将说话的护卫踹出去老远，“按律？刚才本殿下在他手里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英勇。给我滚！”他又一脚踹开食案边小凳，再也不维护自己阳光俊朗的皇子形象。

云拂晟发泄一通，猛然回身，眼睛如同淬满毒药瞪视姜松灵。姜松灵还未有反应，眼前就被蒙上一层剑光，云拂晟瞪视着剑身片刻，终于在内官的服侍下黯然离开。

这片食肆二楼，终于又恢复了原本的安静。

姜松灵一松力，双手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身体，刚才因为惊惧而颤抖的身体此刻变得绵软，她只想找面墙靠一会。

然而，墙面计划并没有得逞，她落入一个尚带着书墨淡香的怀中。

她犹记得那日云拂晟入姜记，顾荀若踏着夜色来寻她时，也只穿了这么一件单薄的圆领襕衫，眼神中藏满焦躁与不安，她片刻不停的安抚才化开了他眼底的情绪。她以为那才是顾荀若，可此刻她又一次重新认识了他。

“我送你回去。”他的声音仿佛失去了重量，又带着古怪的停顿。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心如刀绞，他本想给阿灵留下退路，可终究是他不够果断执着。

自阿灵出现在他的身边，齐王、陈王又何曾会给退路，不过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姜松灵就这么被顾荀若抱着上了马车。

马车停在顾府门口，顾荀若抱着姜松灵一路穿过垂花门，直到她被放在客房一处干净的小榻上，周围的一切才开始变的清净。

一路上，那些指指点点的人群她不在乎，那些躲在食肆周围八卦的人影她也不在意。

可她的心依旧悬在半空。

“我其实没受伤，”她刚要从小榻上起身又被顾荀若按下，自离开食肆后，顾荀若便一言不发，搅着她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阿若，你怎么了？”她伸手在他面前挥动，刚伸起又被紧紧攥住按下。

……

难道是阿若做为古代书生太纯情，刚才他公主抱自己回来，担心风言风语？

思及此，姜松灵用另一只手一点点掰开顾荀若攥住自己的手，待自己双手都活动自如，她双手一箍，抓住顾荀若手臂，言辞软糯的道，“阿若，你不要担心，云拂晟根本没碰到我，而且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我也未放在心上。”

她话音未落，一直沉默的顾荀若终于有了反应，他的声音终于不似那般冰冷，“可我在意。”

他说，“我在意云拂晟对你的贪婪，在意那些人对你的指点，我想护着你。”

纤长冰凉的指节顺着她的脸颊一点点攀上她的耳畔，又滑落到她的颈后。

可是，她尚且来不及缓解顾荀若指腹在耳后带来的阵阵酥麻，突如其来的一股温热气息贴进她的耳朵，她听见他用极轻极脆弱的声音询问，“阿灵，等回了京城，我就让人来提亲可好？”

原来，这才是他一路不言语的原因。

姜松灵张口欲说话，啊了几声都没找到声调，许久之后才连连轻笑，最终大声应道，“嗯。”

这道声音清脆爽朗，透着浓浓生机也表明姜松灵心底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