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间，也许是清明将至，天空竟飘起层层叠叠的细雨。春雨飘散在雅阁中，仿佛笼罩进一层薄雾之中，姜松灵站在灶房廊下，青砖灰瓦皆看不真切，只有院墙外被洗涤后的桃花越发明艳。

徐老大正在挑水灌满水缸，已经做好的朝食铺满了灶台，竹香正在一样样放入食盒，等着一会儿和徐老大一起送给书堂的童生。

经过昨日朝食，雅阁书堂里的童生们都被姜松灵的厨艺勾了魂，今早还有几个小童生合伙来交朝食钱。小童生们年岁尚小，家里也每日给准备了干粮，合伙吃一顿朝食就为了尝个味。

吴桥喜滋滋的收下了。

今日朝食做的是双味蛋烧麦、羊肉烧麦，鲫鱼汤，虾油豆腐，炒鲜芹。用虾油替代其他调料炒制豆腐，热锅入豆腐，配上猪油、葱，吃的就是豆腐那股豆香。鲜芹与鲫鱼更不是功夫菜，吴桥今日采买的鲫鱼实在新鲜，姜松灵忍不住就入锅煨汤。

只有双味烧麦是一早就开始准备的。先是摊好蛋皮，再调制虾肉馅料，蛋烧卖滋味鲜美，平和中别有一番滋味。而羊肉烧麦则要更重味一些。楚越百姓喜食羊肉，姜松灵在馅料里加了胡椒提味，出屉后再配上香醋和辣椒佐餐。在现在初春时节，吃起来倒也事宜。

刚出屉，徐老大、吴桥就各吃了一笼，徐老大偏爱清爽鲜美的蛋烧麦，吴桥则更喜欢蘸辣椒吃羊肉烧麦。不过每日吃食都有定量，再想多吃也没有了。

吴桥拿着跟筷子蹲在廊下把最后一个烧麦塞进嘴里。烧麦不大，两口一个，蘸了油辣子后，晶莹剔透的薄皮上又裹上一层辣油香气，“姜师傅，绝了！”羊肉的汤汁配上自制油辣子简直堪称绝配，不一会儿吴桥额角已经附上一层薄汗，“这油辣子也够劲。”

吴桥配羊肉烧麦的油辣子是姜松灵自制的，她在货船上闲暇时做了一小罐随身带着，有时饿了一块胡饼蘸点油辣子就可以混一餐，调剂口味顶顶好。不过这种油辣子需要的辣椒，姜松灵在扬州城还未见过。

“扬州城里的调料你瞧着买，若是辣椒齐全了，我就给你熬一罐带回家吃。”

以前上工，吴桥觉得有一口热饭就行，可等昨天遇上了姜松灵，他又想着每天可以来一口美食。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吃完了再提上一罐回家，才是最佳搭配。“姜师傅可等着我的调料吧。”吴桥信誓旦旦应下。

这时屋外的雨也停了，徐老大和竹香要为童生们送朝食。

一直冒着雾蒙蒙白气的二灶终于准备揭笼屉。

姜松灵今天早早做完朝食便在灶台边准备二灶上的糕团。

后日便是寒食节，楚越朝不仅官员放假一天，书堂里也会放假。因着那日灶房会禁火，姜松灵就提前准备了青团给童生们尝鲜。

姜松灵做青团用的材料并不多，只有青汁、糯米、豆沙。楚越人讲究“不时不食”②，而寒食节离不开的就是青团独有的麦草香气与甜糯的滋味。将糯米磨粉混入青汁，揉成青色面团，一小块红豆沙裹上糖和猪油塞入面团中，滚成青色小团上屉一会就好。

徐老大率先揭开笼屉，熟透的麦草香气自掀开的刹那扑面而来，徐老大被烫得跳脚。可一颗颗如碧绿翡翠的青团实在惹眼，软糯糯吸引着视线。

“就做了一屉，一人一颗尝尝鲜。”糯米不好克化，若是吃多了，童生们静坐整个下午可能会不舒服。若是被顾先生找上门，姜松灵打心底不愿意。她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只是在昨日送完餐后，隐隐就想着避开对方。

她原本以为雅阁的西席先生是一位白发老者，然而昨日见到，竟然是一位温润有礼，身形消瘦的年轻郎君。“姜小娘子做的都好。”他说这句话时，眸色温润，声音轻柔，像是附在她耳边落下的细语。可除却昨日朝食，他们从未见过。

可不知是她独自一人的生活伴随了她太久，还是对方的眸光太晃眼，她心神晃动落荒而逃。

这种感觉，有些糟糕，有些让人烦闷。

更让她有种在现代阅尽千帆，一朝穿越抵不过男色的丢脸。

姜松灵拿筷子将青团分到食盒里，又将给顾先生的食盒推给吴桥，“吴桥，你去书堂外跑一趟，把食盒给先生护卫。若是问起来，就说我在研发新菜，今天没有时间送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