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道:“她觉得冯氏可怜。”朱棣今日将与仪华闹别扭的事同弟弟说起,正是为了引出这句。
朱橚默然。
他并不想将冯氏置于可怜的境地,但他也没法勉强自己太多。
“按理说,你成家了,哥不该再插手管你的家事。”朱棣道:“但哥还是劝你一句。至少先让冯氏有个孩子傍身,既是对她好,也是对你自己好。否则你总将她晾在一旁,将来她怨恨你,夫妇不和,家宅不宁。咱们兄弟眼看着要各自就藩,哥实在放心不下你。你那么任性。”
在宫里时,有慈爱的嫡母、养母,还有哥哥姐姐罩着他,怎么任性都好。但分家出去过日子,太过任性,朱棣怕他招来祸患。
“是。”朱橚老老实实答应了,不多时又露出调皮神色,笑道:“哥,你怕不是嫌我来得太勤,碍着你跟嫂嫂厮守,所以才编故事撵我的罢?”
“哥这是在尽为兄之责。”朱棣拿乌木银筷敲他:“闭嘴,麻麻溜溜快点吃。你嫂嫂胃肠不舒服,我还要去瞧瞧她。”
朱橚幽幽一叹:“自从哥成婚,我就像少了个哥哥。”
朱棣也幽幽一叹:“自从你成婚,哥就像多了个弟弟。”
一句话把朱橚噎得哭笑不得,朱棣拍拍他的肩,笑道:“行了。弟弟长大了,会自己料理家事。下午的榛子酥,你嫂嫂知道你爱吃,特意让人多做了,你走时带回去。”
这一晚,朱橚没在燕王府久留,用罢晚膳就走。
回去见了秀竹,也努力和颜悦色。
虽然不喜欢,但冯氏本人的容貌品行,确实没什么大的缺陷,不至于看一眼就讨厌,抱来睡,也勉强睡得下去。
秀竹见他似乎心情愉快,便趁他更衣时给秋月使个眼色,秋月含羞退下,自去妆扮。
夜里朱橚与王妃安置。才做了没多久,秀竹便没了力气,泄得一塌糊涂。
朱橚见她不能再战,便也将东西交待给她,起身叫人进来为两人揩抹干净。
刚刚男欢女爱一场,朱橚举止温柔,秀竹心里生出缱绻依恋,有些不想让秋月开脸,但母亲的话要听,只得强拧出个笑来,微喘着说道:“妾无福消受更多,不如叫个婢子来替妾承受,也好让殿下尽兴。”
朱橚始料未及。
秀竹见朱橚没有拒绝,便唤秋月来。
秋月低着头进来,在榻前跪下。
朱橚指弓托起她下巴来看。
面如圆月,目如秋水,柳眉淡淡,樱唇点点。
从前没仔细看,今日细细打量,长相倒是合他心意。不过这与往日不同的妆扮,显然是事先有所准备。
皇宫里,常有妃嫔将自己宫里的宫女献给皇帝。朱橚心思转得快,已经约莫猜到了王妃的用意。
既然王妃有心如此,对他也没有坏处,他当然愿意配合。
只是他忽然在想,四哥说的,四嫂生气的事。
四哥帮他纳妾,四嫂尚且生气,若四哥自己纳妾,四嫂恐怕会气坏了吧?
生气,自然是因为妒忌。就像从前孙娘娘,听说父皇去了达定妃宫里,便整晚脸色暗暗的。
妒忌,是因为情深。
那,不妒呢?
母后不妒,真正待妃嫔如姊妹,待庶子如亲生。但谁都看得出,她对父皇用情也深,毋庸置疑。
至于冯氏不妒……
朱橚忽然意识到不单单冯氏可怜,自己也是个可怜人。
他心里没有冯氏,冯氏心里也一样没有他。
他存心想给冯氏一个孩子,是为了冯氏有所依傍,为了家宅安宁,为了将来他好心安理得地娶新人。
而冯氏费心给他纳妾,想必是为了将他笼络住,好将来有所依傍,免得他娶了新人来,将她踩在脚下。
男女结为婚姻时,众人都祝愿,说“夫妇永结同心”。他与冯氏,还真是夫妇同心,将事情想到一块儿去了。
朱橚的手托着秋月的下巴,久久无言。
一主一仆疑惑不已,都偷偷打量着他的脸色。连秋月都忘了娇羞。
待朱橚回过神来,不免好笑。
他笑道:“既然王妃有这番美意,那你便向王妃谢恩罢。”
秋月磕了一个头,朱橚命她平身,将她打横抱起:“王妃早歇。你,随我别处欢乐。”
他才不要做什么可怜人。人生得意须尽欢。送上门来的,为何不要。
这一夜,朱橚这边,翻云覆雨;而朱棣那边,电闪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