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晞云赶紧推起车子下山,要是下大了,被困在山上可就坏了。
在雨雪的双重作用下,山上的小路、石头、枯草全都变得又湿又滑。
顾晞云推着车子,艰难地行走在山间小路上,好几次差点摔倒。
雨雪越来越大,她身上的青布棉衣都半湿|了,睫毛上都是水珠,路都看不太清了。她心下不禁着急起来,步子也不由地大了些。
人总是越着急越容易出错。
她这一急,脚下就没看准,踩歪了一块石头,一下子滑倒了,直向山坡下滚去。
好在今儿她没敢往远处走,所在之处的山坡不太陡。但山上到处都是石头和枯草,还有不少矮矮的荆棘丛,要是摔下去,也得伤个不轻。
她急忙拿手中的板斧到处乱挂,总算是挂住了一块石头,止住了滚势。
不过短短的一瞬,她身上冷汗都吓出来了。
小心地攀着石头坐了起来,她朝下坡下望了一眼,心中道了一句“好险”!
她刚要慢慢爬上去,却恍惚看到,山坡底下好像躺着一个人。
这种天气,在外边冻上一晚上,那是必死无疑啊!
估计也是像她一样的砍柴人,不小心滑了下去。为了一口饭吃,不得不在这样的风雪天出来,真可怜。
顾晞云赶紧连走带爬的,小心地往坡底而去。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下坡比上坡更不容易,又湿又滑,得万分小心地平衡身体,免得滚下去。
好容易挪到了坡底,一看,果然是一名男子,好像还很年轻,只十七八岁的样子。
少年穿了一身天青色的布袍,趴在乱草丛中,只露出了半边脸,脸上沾了不少泥灰,墨一般的头发用木簪在头顶挽了一个髻,想是摔的,凌乱地散下来一些发丝。
他的脸甚是俊美,身形,即便是爬着,也修长挺拔,如卧松逸竹一般,整个人看起来又惨又美。
喛,顾晞云小小地惊了一下。这附近的猎户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
她上前轻轻推了他一下:“喂,这位小兄弟,你怎么样?能动弹吗?”
少年静静地趴着,一动不动。
顾晞云小心地检查了一下他身上,好像并没受什么伤,除了一些小小的刮蹭伤以外。
难道是饿昏了?
顾晞云又使劲摇了摇他,但不管怎么叫,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子,好在还有呼吸,证明他不是个死人。
顾晞云没办法,只好将他弄到自己背上背起来,弯着腰,一手费力地拽着他的胳膊,另一手拿斧子拄着山坡,慢慢地向上爬。
那人虽不胖,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也够沉的。顾晞云一路上跌了三个跟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弄了上去,放到了自己的小木车上。
雪下得更大了。
顾晞云推着少年下了山。
到家时天已近黄昏了。
看着车子上的少年,顾晞云犯愁——还得费力将他弄到屋里,而她经过这一路,已经累得手指都僵了,腿更是一阵阵发软。
她使劲摇了那人两下:“小兄弟,小兄弟——”
见他没发应,又不死心地用手拍了两下他的脸。
“喂——醒醒,醒醒!”
还是没动静。
顾晞云失望地拽了他的胳膊,正准备背他时,突然,那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带着刚醒的迷茫,看向了顾晞云。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清澈如波,又深邃如湖,茫茫然如迷途的小鹿,却又透着看尽世事的沧桑。
顾晞云被这样的眼睛吸住了,心跳有一瞬间的停顿,不禁做起梦来:要是将这少年留下,两人一起砍柴,在这幽静的深山中过平淡的小日子,也是极好的。
却没注意到少年眼中闪过的一丝厌恶与不屑。
不过眨眼间,顾晞云就回过神来。
正准备扶他起来,问他是谁时,少年又虚弱地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无论顾晞云怎样摇,他也没再醒来。
顾晞云只好苦兮兮地又一次将他背起来,撑着两条颤抖的腿,慢慢挪到了屋里,将他放到了炕上。
他倒在风雪中,一定冻坏了。
顾晞云抖了抖自己的被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盖上了。不过,她机智地反了个面。
接着,她又赶忙到厨下拿柴生火烧水去了。
灶膛里火苗红红的,热气通往炕洞,屋中的火炕渐渐温暖起来。
秦诏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头疼欲裂。
这是哪里?他是死了吗?还是在做梦?他怎么会再看到顾二那个贱人?
厨下。
不知道自己救了大魔头的顾晞云摸了摸米缸,满脸愁容,只剩下一把小米了……
晚上这雪也不知能不能停,明儿再不去镇上卖柴,她就没得吃了。
可屋中那人快要冻饿而死了,她终于还是咬牙将米都淘了,放进了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