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认出来了么？”杨戬把人形块根举到她面前，笑问。

嫦娥端详半晌，似有所悟，“难道……这是传说中的人形何首乌？”

“我家娘子就是聪明。”杨戬果断夸她，“这人形何首乌是凤凰山镇山之宝，三界之内独有一棵，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了吧？”

嫦娥当然懂了，可是……她望望空阔的溶洞，犹豫着说：“这不太好吧，不告而取……那不是……偷？”

杨戬弹弹何首乌的叶子，无奈地看看自家老实正派的娘子，“两个掀翻九重天的叛党，你还指望买吗？”说的嫦娥亦不由自嘲地一笑。

杨戬看看脚下的一汪清潭，潭边正有一块扁平样的钟乳石，思忖道，“就地取材，倒也不错。”他运气在手，人形何首乌碎散成雾状的粉末，坠入潭水之中。

杨戬示意嫦娥背对潭水在石头上躺下，嫦娥将信将疑，“真有奇效？”

杨戬道：“谅那山神不敢骗我。当初他与大遥山神为了地盘纠纷闹到请天庭仲裁，就为了争这宝贝。”

嫦娥摸到身上的嫁衣，又有了新的顾虑，“这衣服这般宽大，莫要打湿了才好。”

杨戬点头，“你先脱了吧，等洗好头发再穿。”嫦娥不放心地四下看看，“不会有人看见吧？”

“放心，这深山里绝无人烟。”杨戬满有把握。

嫦娥脱下嫁衣，叠好抱在怀中，只剩了一件白色的丝裙，小心翼翼在石上仰面躺下。

杨戬将她一头长发尽数撩起，全部浸没到潭水之中，直至发根，然后，用手慢慢地揉搓。

说来真是奇异，火光下依稀可见，那根根银丝在水中一番荡涤后，竟渐渐转成了乌黑的颜色，如若墨染。

嫦娥看不见自己脑后的变化，只是看到杨戬蹲在身边如此细致地帮自己洗发，头皮传来阵阵酥痒感，心中别样的幸福。

不过，该算的账还是要趁此闲暇来清算。“我们三个都以为你丢失了法力，如此枉费心机，这人情你怎么还？”嫦娥一本正经。

这是个问题。杨戬没有停下手上的活，想了想，告诉她，“借一还百，对小雪可够了？”

嫦娥思忖片刻，了然地笑了，“这丫头倒是赚了。”

“嗯，回去给陆逍遥涨薪水，这够不够？”杨戬继续说。

嫦娥扑哧笑了，“这也想得出来？那我呢，我炼丹的辛苦费怎么算？”

这个嘛……杨戬似乎很认真地在思考，他满意地看着潭中荡漾的黑丝，双手捧出，临水拧干了，挽成一束，这才慢慢将嫦娥从石上扶起，“看起来我别无他路，只有一辈子替老板娘当牛做马才能补偿了。”

他把黝黑发亮的一束自她颈下绕到胸前，“老板娘看看，这样的成果还满意么？”

嫦娥简直无法形容内心的意外和喜悦，她一头浓密的乌发，光泽明艳，更胜从前！

细细的小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滚落到她胸前，摇曳火光中，佳人坐于石上，怀抱红裳，眉目似画，笑靥如花，怎一幅摄人心魄的美图！

杨戬不觉看得呆了，情不自禁将她搂住，动容道：“我说过，你会是鸣沙镇最漂亮的新娘子。”

劫后余生，他们仿佛才偷得这一刻安宁，倚在他怀中，她的温顺和他的柔情，在唇间慢慢靠近……

可是，就在如此销魂之际，蓦地洞口传来一声洪钟般的大吼，“是谁敢偷我的宝贝！”

这一声惊了鸳鸯，杨戬化去火把，顿时溶洞里一片漆黑。

他悄声对嫦娥道：“别做声，跟我来。”两人身形跃起，到了上一层洞，凭着刚才进洞时的观察，杨戬记得上层有无数洞中洞。他拉着她躲进了其中的一个。

这个洞很小，将将能容纳两人，但是地势很巧，被其他洞口遮挡而很难发现。

山神手擎一枝火把，已经追入溶洞中，见那人形何首乌只剩了茎叶，气得须发怒张，高声叫骂起来。

嫦娥听到骂声，羞道：“他在骂我们，这可如何是好。”

杨戬低笑，“要我出去打一架么？”

嫦娥拧了他一把，“我们理亏好不好？”

杨戬道：“那我们在这躲着，他找不到人，自然会到别处去找。”

山神搜索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却也不肯走，大概是心痛宝贝，坐在洞口，恨恨地乱叫。

嫦娥听那声音兀自从底层传来，心中焦急，“他怎么还不走？”却听杨戬懒洋洋道：“他无聊了自然会走的。”“那我们……”嫦娥接下去说不出什么了，因为他的唇游走在她脸颊上，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们不理他，现在鸣沙镇也是半夜，天亮再回去好了。”

狭小的山洞使他们唯有紧紧相依，这样的亲密竟在一霎儿间唤起了忧伤，一行清泪涌出眼角，嫦娥低咽道：“你知不知道你走的那个晚上我有多害怕，也是这么黑，我拼命想把你留在我身体里，好像才安全……”疼痛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是他让她受苦了，她却无怨无悔！他吻了她的泪，哽住了嗓音，“你可知没有你，我了无生趣。”随即，他坚决地对她说：“原谅我，杨戬再也不会了。从今往后，我愿和你同生共死。”

……倒霉而无聊的山神什么时候到别处去追捕盗宝贼了？好吧，没人知道，也管不了。

当大漠迎来又一个黎明，第一缕曙光映照着淬蓝的碧空，沙地里有一个孤独的不眠的高大身影，它忽然发现了什么，张开大嘴激动地喷出了白汽。

天边，落下了一个白衣和一个红衣的身影，红衣人惊喜地叫道：“相公快看，是榆钱儿——”

骆驼撒开四蹄，溅起飞散的黄沙，向主人疾奔过去，他们双双跃上驼背，“榆钱儿，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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