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能不能……松一点儿，我喘不过气了。”当天旋地转的感觉渐渐停止的时候，嫦娥听到耳边有个熟悉的却略带着无奈的声音。

嫦娥慢慢睁开眼睛，第一眼，她看见自己正如藤蔓般死死缠绕着一个人的身体，是谁呀？当然是自家相公呗。这个发现让她立刻全身心地松弛下来。

第二眼，她看见了如梦如幻般在她身边流淌的星河，有着七彩光环的、浑圆的、宝石般璀璨的星辰正纷纷与她擦肩而过。“我们……都死了吗？”世界是如此不真实，她懵懂地问。

她的脸颊上随即印上了一个吻，戏谑的声音，“你不觉得我的唇是有温度的吗？”

呃？清醒的感觉重新回归，眼前这张含笑的脸庞上满是温柔，“啊——”她尖叫起来，“这算什么嘛！”

他笑道：“你忘了吗？我对月亮承诺过，待到两情相悦时，我愿为你反下天去，竖旗为妖。”

她怔怔地看了他一会，慢慢眼角漾出了笑意，“你还没问我愿不愿意？”

“唔，好，我现在问。”他严肃了表情，“娘子，你愿意随我下界为妖吗？”

她踮起脚，轻吻了他的侧脸，“我愿意。”一扬眉，她故意变粗了嗓门，“天庭岂能奈我何。”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徜徉在美丽的星河中，杨戬道：“今天带你把三十三重天的星星近距离看个够，以后我们就在地上看星星了。”

嫦娥还真的从来没有专门飞到三十三重天看过星星，过去她的轨迹，基本只有凌霄殿和广寒宫两点一线。

那是紫微、那是长桓、那是北辰、那是天市……杨戬耐心地指给她看一个个经过的星座，嫦娥孩子般兴奋的表情让他想起了曾经沙暴来临的夜晚，她调皮地从一个沙丘蹦到另一个沙丘……他想要的幸福，终于不会再远走。

当然，总有一些东西会成为浪漫中的另类风景，比如两个看星星的人遇到了一群挡路的人。

“奉旨捉拿叛臣杨戬、嫦娥。”李靖的声音永远都是中规中矩的。

“杨戬，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牛魔王的声音永远都是火急火燎的。

杨戬瞥了一眼牛魔王，笑道：“今日不比昆仑山下，杨戬有娇妻在此，要某束手就擒，恐难从命！”

他一提昆仑山，哪吒的火气被逗上来了，一挺火尖枪冲上前来，“当日你侥幸活命，今天休想再有如此好运！”

杨戬的手中多了一柄墨扇，下一瞬，墨扇在他掌中化作了令无数仙魔见之丧胆的三尖两刃刀。

嫦娥不由惊道：“咦，你什么时候找回它了？”杨戬对她睒睒眼睛，悄声笑道：“三妹还我的，自己妹子贴心。”

一回头却对哪吒众人变了脸色，再没有一丝笑意，冷漠凌厉若数九之严冰、深海之极寒，“三太子，杨戬今日反下天去，与你割袍断义再无往来。”

他环顾众人，森然道：“诸位想要一试身手，杨戬自当奉陪到底，不过今天是杨戬新婚之日，不愿刀头歃血，坏了心情！各位让出道来，从此仙妖殊途，井水不犯河水，谁若非要拦路，休怪杨戬刀下无情。”

众人都不由大吃了一惊，杨戬还是杨戬，却与昆仑山下判若两人，再看他周身，早已隐隐罩上了杀气，都是战场上过来的，谁没有过体验？刀未动，只这杀气，已足令对手失了生路。莫非，这才是真实的杨戬？

李靖把哪吒从人群最前面拽回来，拖到身边，悄悄道：“他不是你杨二哥了，你的火尖枪，当真硬得过斩仙台的铡刀么？”

唯悟空笑着拍拍牛魔王的混铁棍，“老牛，俺老孙觉得杨小圣说的有点道理，昆仑山下玩玩便罢，人家今天可是御赐的大婚，打打杀杀的未免煞风景。”

玩玩便罢？似乎一语点醒梦中人，参加过昆仑一战的人似乎有些琢磨过味儿来了，你看我我看你，反正没有人愿意打头阵。

忽见八戒倒拖了钉耙，挤到前面，喘着气道：“妹妹、仙子，老猪今天就是拼着被二郎神杀了也要问你一句话，好妹妹，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为啥铁了心嫁给这个三界第一大恶人？”

三界第一大恶人？嫦娥不由抿嘴一笑，看看身边的相公，杨戬啊，瞧你怎么混的。

她依旧挽了相公的胳膊，亲昵地靠在他肩头，轻启朱唇，笑吟吟地答道：“八戒哥哥，自古美女嫁英雄、妖女爱恶魔，他若是三界第一大恶人，你妹妹我，就是三界第一大妖女啊！”说罢，她对杨戬娇嗔，“大恶人还不走，莫要误了妖女的喜酒。”

一个身着嫁衣，巧笑嫣然，一个手执利刃，夺命杀神，在漫天星光中，构成一幅奇异的画面。一朵祥云飞来，两人踏上云朵，众目睽睽中，翩然而去。没人拦路，一个都没有。

凡间，已经是半夜了。杨戬按下云头，带嫦娥落在一个地方。

虽说是夜色如墨，但嫦娥隐隐看得见层层叠叠的树木在微弱天光下黑黢黢的怪影，不由纳闷，“这是哪里呀？好像不是鸣沙镇。”

杨戬道：“这里是岭南凤凰山。”

岭南？这和西域可差着几千里路啊！嫦娥讶异非常，“深更半夜，我们到这大山里干嘛？”

杨戬笑道：“别急，来找个宝贝，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牵着她在山里七绕八绕，最后停在一处山谷。

四面群山在夜幕里像狰狞的怪兽环侍，偶尔惊起一两只瞌睡的大鸟，嘎嘎叫着飞远，扑棱棱带起摇晃的树梢。杨戬带她上了一面山坡，走进了一个洞口。

嫦娥能隐约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这个洞很深，及至走了足有半里路，杨戬停下脚步，幻出了一枝火把。

周遭的一切顿时被点亮了，呀，原来这里竟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

顶部极高，隐约可见分成上下两层，侧壁更生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内洞，宛若地下迷宫，整座山体仿佛都被掏空了。

他们现在正站在底层大厅，百态千姿的钟乳石为他们呈现出神秘的美景，有似鲜花盛开，有似蟠桃结果，有似飞禽有似走兽，有似仙人倒卧，有似童子无赖，无不栩栩如生。

嫦娥叹道：“我愈发猜不透了，这里有什么宝贝呢？”

杨戬笑道：“你有所不知，这宝贝比整座山都值钱。”

他借着火把的光亮走到一处清水潭边，潭中之水是由上层的钟乳石滴水而聚，透明见底。

水潭一侧的石壁罅隙里，有一丛绿色开着白色小花的植物，在满是石头的山洞里显得格外醒目。“你认识这个么？”杨戬问她。

嫦娥摇摇头。杨戬伸出手，将那株绿色植物拔了出来，其根系竟是黑褐色肥厚的硕大块状，在火把的映照下，有几分酷似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