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陶昨日说的话自然不是为了逗弄戚百休,而是她确实起了这个心思。
虽说天书斋的学生文采不显,但风波会毕竟也是封京城盛会,若能有些亮眼成绩,于他们也有益处。
更遑论文人大多清高孤傲,若是要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七试都输,比要他们的命还难受。
久而久之,来风波会以文会友的人不少,真正进风波阁比试的人不是沽名钓誉,便是想着一展风采的少年人。
若不是系统逼迫,打死她都不想去和一群文人抢风头。
江陶时运不济,参加风波会的那年正巧撞了不少大儒子弟下场试锋芒。两相对比之下,倒像是江陶踩着他们成就自己一般。
是以,风波会过后的两个月,风波阁都寻不到当初比试的半点痕迹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文人上府讨教,让她烦不胜烦。
若不是有系统帮忙,外加母亲将她送到北边的玲珑寺中躲了三个月,怕是她会被那些个狂热的文人活生生折腾死。
有了自己在前头顶着,天书斋的学生就算参加了风波会,也只会被定性为少年意气想试一试自己的锋芒。
而天书斋众人在多次表达拒绝无果后也认命了,反正每年被风波会的七试搞得焦头烂额的人也不在少数,其中也不乏世家子弟,他们倒不那么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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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陶行走在书室中,时不时倾身看学生们的画作。
戚百休坐立难安,时不时摆弄桌上的狼毫笔,却一笔都没落下。见江陶快走过来了,便挥毫泼墨,画了一只大王八上去。
顾斛珠则频频看向身旁专心致志看书的乔梨,屡次开口却又无言,墨绿的青金石粉在笔尖凝结都未注意。
日中钟响,江陶停了下来,在众人眼巴巴的视线中挥手下课。
学生们鱼贯而出,不多时便只剩了四人留在书室之中。江陶也不好奇,将手里的书放回原位便也要离开,却被喊住了。
“太傅,孤就不需去了吧?”
江陶都未回头,就知道那人定是捻着一根绣花针、眼神都未分出来半点的模样。毕竟刚才旁人都提笔作画,独他一根绣花针,在锦面上绣了个满庭芳出来。
倘若是个绣娘,有着这般手艺,在封京城定然混的风生水起。
可惜的是,他不是绣娘,而是楚阳的太子殿下。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合该执掌天下权,而非捻针刺绣。
“那是自然,太子殿下尊贵,若是去了风波会,怕是要引起轩然大波,在下可担当不起。”
虽说江陶本人很认同清风院“无君臣只师生”的规矩,但为了耍威风整出一桩大事来,那也大可不必。
江陶抛下这么一句话施施然走了,留下顾斛珠目瞪口呆。
天呐,江世子竟然敢如此和七哥说话,一定会被折腾得很惨的!
她后知后觉去看被阴阳怪气的人的脸色,却看到一向懒散无表情的七哥放下了手中的绣棚,一手撑在下颌处,眼皮微撩,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目送着江世子出去了。
这,这是个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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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转瞬而过,很快便到了三月二十三风波盛会的当日。
江陶早早地候在了风信道路口,清河候府的马车低调内敛,在一众马车中并不扎眼。
天书斋的学生共七名,其中十二皇子的伴读、她的堂弟江流因着身兼锦衣卫一职而被外派执行任务,没有个把月是回不来的。
是以,今日参加风波会的只有五人,分别是十三公主顾斛珠及其伴读乔梨,十一皇子及其伴读戚百休,以及孤孤单单的十二皇子。
第一个来的是乔梨,对方连马车都没下,只是撩起帘子颔首便往风波阁去了。
乔梨也参加了整三年的风波会,对此处也是颇为熟稔。且她行事稳重,江陶倒并不是很担心。
她目送右相家的马车远去,还未曾放下帘子,便有一道雄浑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许久未见,江小子还是风采依旧啊。”
只见一名身形高大、肌肤呈古铜色的男子手持缰绳跨坐在一匹枣红马上,他剑眉星目,右颊处一道伤疤,平添几分煞气。
这便是威武将军戚永歌,也是戚百休的父亲。
他年轻时是清河候手底下的副将,当年清河候被流矢所伤,若是药物及时,本能从那场残酷的战役中活下来,却因朝堂争斗致使粮草药物迟迟不发,最终伤重难治,逝于茫茫大雪之中。
戚永歌脾气爆,一剑斩了姗姗来迟的粮草官,带着大军撕裂金浮部落的包围圈,以少胜多打出了名声。
受召回京的第一件事不是觐见陛下,而是冲去兵部将年过半百、蝇营狗苟的尚书提了出来,拽到陛下面前,封赏都不要,只求严惩始作俑者,并给予清河候府该有的荣光。
戚将军仗义,江陶孤儿寡母的也多受他庇护,两家年关时节也有走动,完全当了一门外亲在处。
“伯父谬赞,今日可是来看戚百休下场的?”
提及戚百休,戚将军面上也现了笑容,冲着江陶抱了抱拳。“还是江小子会教书,这小子这些天老实了许多,都知道在家临摹字帖了。”
听见自己父亲如此夸赞江陶,原本就是被塞进马车里的戚百休登时就掀了帘子冲着江陶喊,“明明就是他布置一堆狗屁不通的作业,还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