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了那样的赌约,乔梨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白日里将江陶讲的知识统统誊抄下来,装订成册后日夜背诵,簪花小楷在侧栏批得满满当当。中午的空闲时候也被她拿来去风波阁里看书,就连在马车上的时候,她都捧着书册如饥似渴地诵读。
相较于乔梨的水深火热,江陶的生活就轻松了许多。每日刷刷系统的日常任务,顺带着将批复好的作业交给戚百休,回府后还有系统带回来的酱肘子吃。
若是能够如清风院学生一般,巳时起戌时歇,这生活简直就不能再美好了。
可怜她本是侯府娇娇女,却打小过得凄凉,莫说回笼觉,连个好觉都未曾睡过。若不是祖父记挂她的身体,强按着她和堂弟一起学了几年武,不等系统抹杀,她自己就先香消玉殒了。
【请宿主尽快采取行动,消极怠工可是要被系统惩罚的!】
这些天,系统是哄也哄了、威胁也威胁了,可江陶似乎摸清了它的底线,每次动作都踩在任务时限的前一刻钟完成,可谓是把她的咸鱼本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急什么,这不是在去了吗?】
这日是清风院十日一休沐的日子,江陶用了早膳后便吩咐云鹤直奔目的地。今日正巧也是系统所能接受的最后底线,倘使她要是再不做出些什么,负责惩罚的主系统可就真的要出手了。
系统只看到江陶每天都浪得飞起,压根儿不知道她是什么谋算,此时正急得很。毕竟主系统出手,不止江陶得去半条命,就是它也得把辛辛苦苦积攒的能量贡献出大半去。
江陶却不以为然,到了目的地便让云鹤回去,自己一个人踏进了面前这临水的三层阁楼。
这阁楼便是封京城中有着文脉之称的风波阁,因着坐落在卞水旁、常遇风波而得名。十二年前忽然声名鹊起,其中藏书万千,卷帙浩如烟海,简直是天下文人心之所向的去处。
每年风波会,卞水河上便会有风波阁的巨型画舫,供慕名而来的文人相攀谈。当然,风波会的比试是在风波阁里进行的。
江陶能蝉联五年魁首,对于此处可谓是轻车熟路。她捏着一柄白玉折扇,一进风波阁便直直上了三楼。
原本在大堂会诗的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一个着青衫的书生喃喃出声:“这便是传闻中的清河候世子江陶么!果真是世间无二风骨的绝世佳公子。”
这般溢美之词,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他们定然会笑同僚惯会钻营,竟如此夸大。可若放在闻名已久的清河候世子身上,也只能慨叹一句少年英才,不外如是了。
江陶早已习惯了这些个文人不切实际的吹捧,行走间便将那些话语抛在后头。
风波阁三楼,江陶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素白绣蝶百褶裙的姑娘,她背对着楼梯,手中捏着一本深褐色封皮的书。
江陶眼神一错,看到乔梨靠着的书架上标着的“茶”的字样,便知晓她是来此处学习茶道知识了。
先前系统收集来的资料中如此显示:乔梨,当朝右相独女,善诗文,通琴棋,书画次之,茶道泯然众人。
是以每每风波会,都会在茶试上栽跟头。
风波阁中静谧,江陶轻手轻脚地走到乔梨身后,慢慢抽出了一旁书架上的《琴曲七绝》。
细微的响动让乔梨侧了身子,那颀长的身姿便入了眼。
浅紫色的衣衫上错落着银制云纹,宽大的袖摆因着抬手的动作而下坠了一截,露出莹白的手臂。然而只是一晃而过,俊秀非凡的公子便撩了袖子盖住。
乔梨盯着江陶看了又看,可对方似乎未曾察觉她的视线,竟看也不看一眼。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风波阁里撞见江太傅了,打从她在课上说了那话开始,江太傅就似乎跟定她了似的。
只要她来风波阁,不远处必然会有他的身影,如影随形。
可风波阁对天下文人开放,她蓦地询问未免显得小气,也就纠结几下随他去了。
乔梨低下头去看书的那一瞬间,她对面的公子却悄悄抬了头,视线越过层层书架,落在最里头的一处。
因着书架高大,并瞧不出什么来,但地上却清晰可见书架的影子旁多了两道黑影。
江陶微抿唇角,转了视线也去研读手中书本。
静谧的室内,好似忽然有人长出了一口气,却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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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初歇,春风拂杨柳,玉箫奏离歌。
乔梨抱着自己惯用的琴踏上清风院背靠着的那座小重山时便听见呜呜咽咽的箫声,初期时她还以为是清风院的哪个学生贪玩跑到小重山上来了。可到了她练琴的那棵柳树下才知道,压根儿不是什么学生,而是新上任的太傅,也是她要打败的目标——江陶。
若说日日在风波阁遇见还能当作巧合,但江陶出现在小重山上,摆明了就是故意为之。
她将怀中紫檀琴放在石桌上,指尖在弦上轻轻拨弄两下,便看向了不远处停下来的紫衣公子。
“太傅如此行事,究竟是何意?”
“并无深意,只是好奇乔姑娘平日如何准备罢了。”江陶手腕一转将白玉箫背到身后去,语气不咸不淡,恍若在说今日天气不错。
乔梨却不想与江陶继续攀扯。
“既然江太傅相中了小重山,那学生换个地方便是了。只是希望太傅不要再好奇地过来观瞧了,学生面薄,不爱被人当做乐坊歌伎。”
语罢,她抱起自己的琴,旋身去了别的地方。江陶则站立在原地,并未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