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迟得知了陈三郎怀孕的消息后,立即接手了他的大部分工作,让陈三郎是又诚惶又诚恐。池迟见他连手不知道往哪儿摆了,便笑着挽住他的手臂:“三郎,你都有小宝宝了,所以交给我吧。”
……那他的月钱?
陈三郎心思外露,一双大眼睛顿时水润了起来,池迟晓得他在想些什么,便道:“你大可放心,我又不是不让你做工……你去前台收账可好?三郎,你会算数吗?”
陈三郎抓着袖子,苦着脸摇了摇头。
“没事,我教你。”池迟道,“这几日正好姐姐在家休息,她能帮着收账,我来后厨与你一起做工……只是下工后你得晚些回去了,我得快些教会你算数呢。”
陈三郎小声道:“我……我很、我很笨的。”
池迟摇摇头,在得到陈三郎眼神同意后颇为小心地隔着厚棉衣摸了摸他微凸的小腹。他认真道:“三郎将水生和素素教得那样好,怎么会笨呢?”他想到了什么,突然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引得在外头忙碌的苏沉香都好奇地探头进来看他。
池迟只先打了水把手洗了,再接过陈三郎手下的糯米团认真地揉着:“……三郎,你知道姐姐曾经跟我说过什么吗?嗯,姐姐说,女儿的脑袋灵光程度随父亲呢!三郎,水生那样聪明,却也不到你的一半呢。”
“一……一半?”陈三郎不解地看他。
苏沉香却忍不住了,勾起嘴角笑他:“老板的意思是,你家那王八蛋妻主拉低了水生的……”
“智商。”洛云杪哼哼一声,强势插嘴。
池迟闻声,立即转了身用着沾满熟粉的手对她挥手,甜甜地说:“姐姐,过来帮忙——”
“不要。”洛云杪拿出藏在背后的书对他晃了晃,“就知道给你姐我派任务是吧?我很忙的好不好……”她看了眼陈三郎的肚子,转念一想,又道:“小陈啊,你倒是可以多给你肚子里的孩子说说话,讲讲故事什么的,听点曲子也可以,这样对他的发育挺有好处的。”
陈三郎眨眨眼,迟疑道:“她……她听、听得到?”听得懂?还在肚子里的胎儿就能晓得这些了吗?
“当然了。”洛云杪啪地把书合上,在苏沉香有些崇拜的注视下开始科普,“虽然听不懂吧,但是可以感知妈……咳咳,父亲的情绪!当你难过的时候他也会跟着难过,当你高兴的时候他也会跟着高兴……”她顿了顿,突然开始煽情:“小陈,你知道为什么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只黏父亲,只有在父亲旁边才会乖乖的吗?”
陈三郎抚着小腹,想了想,轻轻地摇摇头。
“——因为你的心跳。”洛云杪笑道,“你的心跳是他最熟悉的东西。咚、咚、咚,”她模着心跳的声音:“他在你的肚子的时候,什么也不能干,什么也不能玩,只能在羊水里抠抠自己的脸、胳膊,脚丫子,或者在黑暗中顺着肚子找到一根长绳,好奇地套啊套。”
“他从醒着到睡着,无时不刻不被这咚咚咚的心跳所包围。后来他慢慢明白,哦,这个声音,很安全,只要能听到这个声音,他无论干什么都可以。”
“后来他大了,有力气了,会顽皮地踹着他所在的小房子的墙壁。他突然发现,哎呀,外面也有人呢。”
“你说他调皮,说他踹得你生疼。可你还是会温柔地隔着肚皮与他互动,你还会和他说话,他慢慢就知道,这个声音,和咚咚咚的声音一样安心。”
“后来他出生了。”
“哇,居然是亮堂堂的世界!他很不安,他看不清周围的东西,只听得到好多好多乱七八糟的声音,一双手把他抱起,把他放到你的身旁——”
“嗯……咚、咚、咚。所以他一下子就不吵不闹了,他会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到底是东西会发出这样的东西,想知道他以前是和在一起。”
“你说话了,你很虚弱,但你仍然努力侧过身来看他,你笑着说他像个小猴子,红红的一点也不好看,却也把他放在自己的臂弯里,你还说,为什么他这么丑,自己却怎么看也看不够。”
“你的心跳,和你的声音,组成了他认知里的全部……所以,小孩怎么可能不黏妈……父亲呢?”洛云杪利落地收了尾,却没听到池迟等人哇哦哇哦的赞叹声,连忙从煽情的氛围里退出。只见苏沉香抱着胳膊转过头,又见陈三郎捂着肚子咬着唇沉默地流泪,最后见池迟使劲地用手指卷着从发髻中垂下的一缕乌发,桃花眼瞪得圆鼓鼓的。
“……喂喂,这是怎么了。”洛云杪显然有些手足无措,她也不太会哄人,只道,“你们别哭啊,不是……这,这都能哭?”
“……没哭。”苏沉香用力地用袖子擦了把脸,便甩了帘子出了后厨;陈三郎则努力露出了一个笑容,指着后院道先去洗把脸;最后只剩下把桃花眼瞪成杏眼的池迟。
洛云杪走到他跟前,弯下腰看他:“把你弄哭了,对不起。”
“……我才没哭呢。”池迟揉了揉眼睛,“我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也没“只是”个什么出来。
最后池迟吸了吸鼻子,有点难过地看她:“我只是……”
“姐姐,你说……你说我的爹爹会和你说的那样好吗?”
“他……他有来找过我吗?”他问。
洛云杪突然觉得自己拦着壁怜的行为自私极了。她有些愧疚,只摸了摸池迟的头,轻声道:
“迟迟,他……他一定牵挂着你,无时不刻。”
“所以,你一定会找到你的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