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哥哥已经病了很久,双眼也灰暗得很,但在说到与恩客娘子的曾经时,眼里流露出的幸福,闪耀得惊人。
他说:“哥哥,我不叫怀夕,我叫苏沉香。”
哥哥死了。美丽温柔的他,在死后一卷破草席便丢去了乱葬岗。教坊司这谭艳丽的死水并没有因他的死惊起一丝波澜。大家都习惯了。
他没有哭,只带上了哥哥的衣物,还有信物与银钱,去寻了恩客娘子。
恩客娘子也的确送他走了。在于恩客娘子分开前,他抱着莫名的期待,对她说:“娘子,……死了。”
恩客娘子眼皮子也没抬,只道:“哦。”
“真可惜呀,那样一个美人——”
除此之外,便没有了。
苏沉香便一点期待也不抱了。他的心彻底死了。哥哥会后悔与恩客娘子的爱恋吗?明明他们只是恩客与伎子的关系……
他又想起哥哥那双闪亮的眼睛。
不,应该是不会后悔的。在那样灰暗的日子,恩客娘子对他来说,应该是充满希望的光吧?是可以麻痹他所有痛苦的药,是他一伸手便能触碰到的幸福。
……即使只是脆弱的泡沫。
——
经过了近半个月的学习,洛云杪深刻认识到——
她的脑子真的不是浆糊了!她终于可以认真学习了!
池迟颇为捧场地给她鼓掌:“姐姐好厉害,姐姐真厉害!”
洛云杪也鼓掌:“那当然!为了庆祝我脑子终于好使,今个我们吃好吃的!”说罢她便去了后厨,寻了正在擦锅洗碗的苏沉香与陈三郎:“今天晚上聚餐,待会去买点吃的……”她突然发现陈三郎腿边少了两个小萝卜头,不禁询问:“小陈,水生和素素呢?怎么没带来店里?”
洛云杪是嘴硬心软的典型,她对小孩子的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陈三郎家中是的确有困难,她便也默认了水生和素素在满溢斋里吃喝。
不过面子上也得过得去,池迟也晓得她心中所想,便在陈三郎的月钱里扣了两小只的吃喝——只是成本,也足以让陈三郎感激。
陈三郎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俩在家中玩……”
洛云杪震惊了:“你家妻主居然靠谱了?”从拿老公的钱逛伎院的王八蛋变成能对家里做贡献的家庭主妇了?
陈三郎的话果然没让洛云杪失望。他说:“不,不是……我家妹妹明年要,要考童生试,为了方便,便在县里租了房子,爹为了照顾她,也,也来了……”
苏沉香听着他断断续续地说话便头疼,便道:“三郎的意思是,他爹来照顾他妹,赶一只羊也是赶,赶三只羊也是赶,就顺带着照顾他女儿和儿子了。”
陈三郎道:“对……对对对。”
洛云杪:= =
“行吧……那你回去的时候记得给水生和素素带点。”洛云杪道,“小苏,你去买点肉回来,晚上我们吃烧烤。”
苏沉香接过钱问:“东家,还要买些什么吗?”
洛云杪大手一挥:“零食!你和小陈爱吃的,迟迟爱吃的都买些,哦,对了,蔬菜也记得买……”她赶忙写下烧烤要用的调味料,“还有这些。”
苏沉香点点头,揣着菜篮子就要出门,池迟却叫住他:“沉香,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洛云杪立即道。
池迟不解:“为什么呀?我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而且说来也奇怪,洛云杪居然不让他取下面纱,特别是在满溢斋里走动时,面纱必须戴得严严实实的。
要知道以前洛云杪可是把那些将自家夫郎看得死死的,连他们的脸都不让露出来的女子当做……嗯,当做脑子不灵光之人看的。
洛云杪非常淡定地说胡话:“你太好看了,别人看到你的漂亮脸蛋就会被你散发的魅力给灼烧成灰烬。迟迟,你要懂事,你要为了双清县的安宁而带上面纱,不让大家都变成一滩灰……”
池迟瞪她:“就知道胡说!”不过说归说,他也乖乖地带好了面纱。
他不太懂洛云杪这样坚持的理由,不过总归不会害他就是了。
……是因为璧怜吧?苏沉香微微皱了眉。
他和璧怜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洛云杪不愿意让璧怜看清他的相貌?
他正想着,池迟便挽上了他的手臂。池迟扯了扯他,问:“沉香,怎么不走呀?”
苏沉香定神,笑道:“我在想待会买什么吃的呀。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