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建国不到百年,如今才步上正规,当初起兵造反的皇家和一干武将文臣,正急于脱去草莽的外衣,兴起了文人世家那一套规矩礼仪,书画之类的自然是备受推崇,可绘画一道的美人图却是为人诟病的,凡画美人图者,皆被指为轻浮不自重,为当时的文人鄙夷。
因此,但凡是画没人图的,从来不敢署自己的本名,便是怕为人所弃。
薛殊当时的书法已有所成,他师从大家,却又自成一派,自号逍遥生。
偏是在殿试前几日,有人传出了一副美人图——虽然那图中美人没有五官,只一个背影,却是令人十分惊艳,而那图上的印章显示是薛殊所画。
薛殊顿时成了一些人的讨伐目标,一夜之间臭名昭著,而正在这个时候,旧伤缠身的老安宁候突然病逝,薛殊更是被扣上了不孝的罪名,说他气死了安宁侯。
最亲的祖父去世给薛殊的打击太大,他没有辩解,老老实实闭门不出守了一年孝,出了孝期之后,整个人却转了性子。原本他是个跟沈逢周性格相似的阳光少年,此时却变得阴晴不定,更让人鄙夷的是,原本的好好少年开始出入花街柳巷,醉花眠柳。
当初画美人图被暴露,又气死了安宁侯,薛锋承爵以后,本该由薛殊做世子,他却迟迟不上请封的折子,只等找个由头便把世子的位子给次子薛兆。
众人一边唏嘘,一边分析,怕这个才是他的真面目吧,以往都是装出来的,如今真面目暴露,世子之位也难保,装不下去了,便干脆自暴自弃了。
京中权贵之家管教子弟时,也皆以薛殊为例,让孩子千万别学他那样。
从别人家的孩子,到人人喊打,也不过一念之间。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因着薛殊出事,老侯爷又病逝,薛殊没有参加那年的殿试,沈逢周也没参加。
不但那一年他没参加,后面的几年他都没有再参加,似乎是跟着好兄弟一起放弃了科举,转而接管了外祖家半数的生意,赚银子赚得风生水起。
因此,二人虽都是白身,郑主事却不敢小觑,这二人并不是那些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可比的。
毕竟是第一天开工,正事要紧,众人没有多寒暄,便直接赶往后山处先开凿山路。
施工的人走了以后,纪家人也忙了起来,蒸面的蒸面,准备菜的准备菜,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王远丰帮忙把一大桶绿豆薄荷水搬上板车,和纪方、纪聪以及纪姝一起推着送到了后山脚下施工处。
他们到时,众人正忙得热火朝天,汗流浃背,连沈逢周和薛殊也没有闲着。
纪方先是上前招呼了一声,见郑主事和沈薛二人停住了来到近前,他才道:“我等百姓也知安宁侯的大名,感念安宁侯的恩德,公子大人和众位兄弟都辛苦了,停下来喝口水吧。”
见郑主事让大家都停下来歇息,纪方拱手继续道:“我们帮不上大忙,若是大人和各位不嫌弃,往后每日两次解暑的汤水便交给我们吧,只当是我请大家喝的,也算是为安宁侯尽一份心。”
沈逢周早向郑主事说了纪家人的身份,郑主事道:“原来是纪老板,既是如此,便麻烦纪老板了,本官代这些兄弟谢过纪老板。”
纪方和他们寒暄,纪姝、纪聪和王远丰已经在给干活的人舀绿豆薄荷水了。
这些人出来的时候都从家里带了水囊,原本以为要撑一整天,都是省着喝的,眼下却是不用了,当即大口喝完的自己的水,便排着队来纪家板车前装水。
冰冰凉的绿豆薄荷水,喝一口冰冰的,甜甜的,比自家的白水不知好喝多少倍。
众人都纷纷道谢,一边装水一边跟几人闲聊,知道他们就是那家吃食铺子的,便有人小心翼翼问道:“不知铺子里都有些什么吃食?可有适合咱们吃的饭食?”
“我们就是做吃食的,怎么会没有吃食?我家的铺子是刚开张,才做了一单生意,还希望各位叔伯有机会能够照顾我家生意呢。”
纪姝一边盛水,一边笑道,“我家今日只有蒸面条、拌凉皮和炒凉皮,还有些小菜,都是用的村子里当季的菜蔬,好吃又不贵。蒸面条加肉的一大碗只要八文钱,绿豆薄荷水管够,保管您大碗就吃得饱饱的。”
她转念一想,又道:“今日准备得少了些,明日还有素包子和肉包子,您爱吃哪样都行。”
纪姝这样一说,众人便放了心,无论是面,还是包子,都贵不到哪里去。
他们大热天的出来干活,因为是皇帝亲自吩咐的,户部拨款很是爽快,因此,他们辛苦是真的辛苦,但是工钱也真的不少,大鱼大肉不说,面和肉包子他们还是吃得起的。大家便纷纷说要在纪家吃,今日便去,带的干粮留着加餐吃,明日便不带干粮了。
纪家一众人听得眉开眼笑,待给大家分完了水,便收拾了回家,看来要再多准备些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