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路过的青年见人走了,看了已经被围观路人扶起来的纪家父子一眼,摇了摇头,丢下了一锭银子,便也打马而去了。
如果说去显宁寺白跑一趟,无功而返,纪姝还能看得开的话,那么想到害她爷爷和她爹受伤的和在显宁寺的可能是同一伙人,纪姝的怒火便抑制不住了,恨不得立时便冲到显宁寺,去向恶人讨个公道。可一想到世道的不同,便如泄了气的气球般,又颓然了。
她恨,在这个时代,自己的亲人无故受到伤害,生死难卜,凶手扬长而去,自己却只能干看着,无能为力,悲愤难当。
然而现实不允许纪姝继续沉浸在悲愤之中,当务之急,是让爷爷和爹尽快醒来,恢复健康。
想到大夫说爷爷的一条腿要保不住了,以后可能再也无法正常走路,纪姝的悲愤与怒火交织。
正这时,外间终于有了动静,却是王氏醒过来了,纪聪扶着她进了里间。
王氏一看到躺在床上的老爷子和儿子,身子止不住地晃了晃,险些再次晕过去。
幸好她关心二人的伤势,强忍着眼泪,听曾氏说了父子二人的伤情,让纪姝去向药童要了热水来,拿出帕子,和曾氏一起给纪家父子二人清理身上的血迹。
虽说纪家铺子里的生意平日里都是纪成贵和纪方做主,活计也是他们父子二人干,可其实王氏才是这个家的定海神针呢。
王氏为人爽利,热情大方,能持家,会盘算。可以说,当初纪成贵能从桃花村的一个农户,搬到长平镇安家,并拥有了属于自家的铺子,可以说王氏功不可没。
纪家父子的性格很是相似,都是不苟言笑,埋头苦干型的,平日里的交际往来,全是由王氏打点。可以说纪家铺子一小半的生意,是靠着王氏的交际带来的。
此时有了王氏主持大局,曾氏才算是定了神,听从婆婆的指挥,为纪家父子二人清理,喂药。
药喂到一半,纪成贵还不见丝毫醒来的迹象,纪方却是睁开了眼睛,只是捂着胸口,咳得几乎喘不上来气。
纪姝急忙叫来大夫。
老大夫诊脉良久,捻须沉吟道:“还是伤到了肺腑,须得仔细调养一番方可恢复。往后日常生活倒是没有大碍,只是再也劳累不得了。一旦累狠了,怕是就会喘息不定。”
听到大夫的话,纪姝等人虽然难过,但也好歹松了一口气,毕竟比起仍然昏迷不醒的纪成贵,纪方的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
不能劳累就不劳累吧。纪姝想,爹爹为了他们姐弟几个,和爷爷操劳了半生,几乎一刻也没有停歇过,也该歇歇了。
她盘算了一下,家里好歹还有房子和铺子,还有牛车,就算木匠铺子开不成,她还能做别的,自己一家人有手有脚,总不会饿死。
纪姝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家里就交给我吧,既然过不得安生日子,那就打起精神,好好守护家人。
她发誓,她一定要让爷爷奶奶和爹娘过上好日子,还要供两个弟弟继续读书。不但要好好读,还要读出个名堂来。
纪姝这厢刚下定决心不再躺平,眼下就面临着迫在眉睫的问题:医馆里的大夫说,纪方的身子不是单单在家里躺着就能养好的,需要用上一阵子的贵重药材辅助,才能好得快一些。
而纪成贵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他的两腿都被车轮碾断了,其中一条腿只是骨折,虽说纪成贵年纪大了些,恢复起来没那么容易,但好在他身体底子还不错,好好养一养,骨头还是能长好的,而另一条腿就比较难办了,小腿骨几乎被碾碎了,没有了恢复的可能性。也就是说,即便以后恢复健康,纪成贵也不能再正常行走了。
这还不算完,骨碎的疼痛超出想象,纪成贵这么大的年纪,所遭受的折磨可想而知,恢复期只怕会撑不下去,唯一的办法也是得用些人参之类的贵重药材吊着,待熬过恢复期便好了。
曾氏和纪姝姐弟本不以为这是个问题,他们当然毫不犹豫,就决定让大夫尽管用药,除了家人的身子,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他们治好。
然而王氏听了大夫的话,却是心里咯噔一下,面露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