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气晴好。
沐之先生手握一束鲜花,轻咳一声,慎重地敲了敲鹿奈的房门。
走廊后方,璘在头后抱着双臂靠墙看,少年的脸色好像从没经历过什么阴霾,在次日仍然阳光灿烂,只是看着沐之的动作有些不屑:“俗气。老土。毫无创意。宴清你说他是不是搞笑……恩?你在那边嘀咕什么呢?”
这条走廊的角落里,那位高高瘦瘦的男青年正以一种十分自闭的姿势面对着拐角,紧张地练习稍后的自我介绍:“我叫……宴清……就是那个,海晏河清的河………唔不是……”
他忽然听到璘叫自己,顿了一秒,回头去看。
璘“切”了一声,看沐之还在敲鹿奈的房门,对宴清颇觉可笑地说:“你说现在的这个年代的女孩儿哪儿还喜欢花啊?”
角落里的晏清默默把刚刚从院子里偷偷摘下来还挂着晨露的小花藏在了身后。
沐之倒是不为所动,没理会璘那种带着醋意的挑衅,继续持鲜花敲了敲门。
此时时间是清晨六点。看上去是早了点,但今天可是周一。按照鹿奈昨晚的表现推断,即便鬼王们同意放她继续去上学,加之有附身的折纸一路跟着,她一定也不会借此逃跑。何况此后两方要一同展开生活,在一开始就竖立比竞争对手更贴心的印象可是十分重要的。
何况郦都别墅远离市区,现在再不起床上学显然是要迟到了。沐之先生决定亲自前来叫鹿奈早起,却没想到另外两位同伴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前后敲了几次无果。沐之脸色微变,直接推门。
“不见了?!”
他们站在门口,看着鹿奈空空如也的大床。床上被子还是乱的,留着谁曾在这里匆匆离去的影子。
沐之眉头蹙起,可昨晚明明根本没有鹿奈离开此地的感觉。他分明整夜守住了出口,宴清也一直负责在外面院中巡查。
璘进来查看,看到鹿奈的行李箱还在,但书包不见了。
“她是不是……去上学了?”宴清不太确定地小声说,就算是面对已经常年接触的同伴,还是声音小得像自言自语,他蹲在鹿奈的箱子前看了看但没有翻,“书包不见了。行礼箱里的一些课本不见了。但日常的衣服都还在。如果是逃跑……没必要带走的东西是课本吧?”
沐之也没想透彻这现状:“可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一直守着院口。”
“你刚刚不是去摘花了吗?”璘瞥了眼行李箱,认同宴清的推测,“小鹿奈恰巧在那时候就离开门口了吧?何况这房子就是鹿氏的,和她总有点心意相通的意思。如果她真想出去咱们又没把人看严实了,可能还真拦不住。”
沐之垂眸看着卧室现状,沉默了片刻。
他忽然向璘走过去:“你昨晚在做什么?”
沐之先生身高一米八,璘则不到一米七。他这样直接走过来视觉上就造成了不小的压迫感。
璘但不为所动地仰头看着他,微笑,他只有在鹿奈面前才是个乖宝宝:“我昨晚干了什么你不都看见了?”
“那之后呢?你敲过鹿奈的门,然后离开,去哪了?”沐之总感觉有哪里不对,皱眉不展。
“回房间了。”璘冷淡道,“小鹿奈回来这别墅之后,无论你我都渐渐开始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更像是活人了,不是么?我昨晚回去就困了。”
此话不假。他们和鹿奈相处的时间越长,就会感到自己的躯体机能在慢慢变化。
“不管她是去上学还是……就这样走了,”宴清在鹿奈的行李箱前站起身,捡起地上那只纸折小鱼,“……我们都没什么办法……”没有鹿奈,他手中那小鱼就只是平平无奇的折纸罢了。宴清垂下头:“鹿奈不在我们是出不去的。现在只能等她回来了。”
或许他说的就是最让人无奈的现实。
沐之不语,蹙眉端详了璘一会儿,但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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璘和宴清也就此各自分开了。
宴清不知从哪儿找出把小铲子和水壶,去照顾后院的花花草草——鹿奈没来之前他们都离不开这栋别墅,几位鬼王互相脾气也都不对付,只能常年在自己卧室里手动冬眠。但现在他们的活动范围稍微扩散到了院子,宴清终于可以出来照顾小后院的那些野花了。
璘很看不上他这爱好似的没跟着一起去,转身回了楼上,自己房间。
他看到左右无人,垂头一笑,将房门打开一条小缝,进去后就很快关上。
卧室角落里,黑色的鬼气流转成符文的形态,紧紧束住了鹿奈的四肢。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上身左侧靠着墙壁,看上去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
这并不是昨夜那仅用来束缚行动的鬼绳,而是还在从她身上不断吸取力量的鬼术,让她无力逃跑也无力求救。如果一直保持这样的强度,最终会让鹿奈的气息渐渐完全从这整个别墅里消失。
“如果你要逃的话,这房子会帮助你的。”
璘走过来轻声说,目前还是那个白白软软的金发少年面孔,在鹿奈面前慢慢蹲下身,爱慕地看着她,但又有些遗憾:“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因为身上的灵力都在被鬼术吸取,从昨天半夜一直保持到现在,新涌出的力量就纷纷又被吸干,鹿奈的脸色已经开始泛白,嘴唇失去了血色。她闭着眼睛没回答。
——璘不是那个身份不明的恐怖X。
因为如果他是,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没必要装成喜欢她到崩坏的地步。事到如此,他已经完全没有再拿病娇剧本的道理。
真正混入鬼王之中的恐忄布分子,最迫切的愿望一定是让鹿奈尽早放他自由,所以在现阶段绝对会竭力讨好,会努力做她想要的事,而不会把事态演变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