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头，看着自己胸膛露出了一截白色灵光形成的刀刃。

………！

鹿奈抽出纸刃折成的灵刀，看着自己持刀的手。垂落的视线中并没有胜利的喜悦。

男妖一点点跪在了地上，看到自己缓慢消散的身形：“死在你手里……终归……好过……银镜。”

鹿奈皱眉。

什么银镜？

可是那妖怪的影子已经慢慢浅淡了。

与此同时，病房门再度被打开，四只小小的黑色纸折动物冲了进来。

“没事吧？！”纸兔子的璘先一步跳进来，看到鹿奈已经手刃妖怪先是松了口气，但又看她那皱眉不展的模样不太对：“你还好么，小鹿奈？”

说着，也猜测到这可能是她生平第一次彻底的消灭什么生灵，虽然是邪恶的，但想必内心也不好受：“我的肩膀随时可以借给你靠……”

但他话没说完，整只兔子忽然软踏踏地趴在了地上。

波折一夜至此，刚刚又暴力破坏了吸取怨灵力量的阵法，现在看上去不止是璘，其余三位鬼王注入在纸折动物上的力量几乎都已用得差不多。

妖怪已除，阵法尽破，鹿奈不再在此地久滞，弯腰一手抄起了全部变蔫了的纸折动物，转身向医院外走去。

边走，边仍然展不开眉头。

……不过这次是因为她其实已经没什么钱了，微信余额只剩下三位数。但现在这个时间也实在没有公交地铁。

鹿奈只能忍痛再度打开叫车软件。

好在碰巧有出租车就在附近，鹿奈没等太久就上了车，只是还没和司机描述好具体地点，忽然从后视镜中发现后座上有个女孩。

齐眉的刘海挡住了眉眼，肤色是不见天日毫无血色的白。她垂头坐在后座上，不说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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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医院病房中，病床上脆弱的女孩仍然昏迷不醒，陷入睡眠。

病床之下，那个在月光中渐渐消散的身影，已经连影子都不剩了。

没有面孔的男人向着月光照来的方向，无力，又不甘。

他就这样死去了么……

那个人……

那个人还没救出来……

但忽然，他已经即将四散的神魂渐渐稳定了下来。

无面妖一怔，不可思议地看到自己已经消散的身体竟然重新聚拢……

竟然重新聚成了实体！

这在最终关头扭转一切，竟能在驱灵师致命一击后还保住了自己一命的——

他垂头看着颤抖的手中，出现了一缕不知是谁留给自己的头发。

那不是活人的头发。

似乎是在不久前刚割下来的，还散发着不祥的鬼气。就是这缕诡异的鬼发在最后关头保住他，抵挡了驱灵师的致命攻击的余威……他没有魂飞魄散！……他没死！！

没有五官的男人缓缓地，吃力地从地板上重新站起来。扁平的脸再度望向旁边病床，月光里，小淼天真柔软的睡颜。

恨极，不甘心。但理智在警告自己此后不可以再打小淼的主意了。既然他刚刚在鹿奈面前已经死过一次，必须从此不可再引她警觉，不然她肯定还会再杀回来。

下一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如果自己现在对小淼动了手……那他恐怕还没能来及救出那个人，就又会被鹿奈捉到。

毕竟只要自己还活着，同样适合做鬼傀儡体质的人类，他早晚还能再找到！

不过，刚刚竟然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又是谁？

为什么？

又恨又怒，不甘且还困惑，没有五官的男人已经不敢再在此地久滞，最终是从病房的窗口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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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上一路无话，鹿奈闭目养神，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郦都别墅区。

她下车，在鲜花遍布的林荫小道上行走，几个转弯便到达了B301门口。

沐之先生，璘，那位之前不幸选择了纸鱼的瘦高男青年，以及双马尾少女的本体都已经站在门前，等待着她的归回。

鹿奈摊开手心，看到手里的所有动物此时已经变成了平平无奇的白色折纸。

“你放过了车上刚刚那个女孩的亡魂。”沐之先生对她微微一笑，欢迎她回来。

“鬼差会在人死后七日内把魂魄领走。”鹿奈边说边往里走，大门果然再度自动打开迎接她，“如果不化作厉鬼，基本都逃不过这个流程。何况是对人类没有危害的亡魂，我不插手。”

“你刚刚大可以趁我们的力量在折纸中用尽时逃跑的。但是你选择回来。”沐之陪着鹿奈走来通往二层卧室的雕花楼梯处，十分温和的笑了笑：“鹿奈，谢谢你。”

鹿奈一脚已经踏上了一节台阶，听到这句话，忽然停了步伐：“首先，我答应过你们会回来。我不是骗子。”

“其次，刚刚有一位在我危机时，说走就走愿意帮我拆解阵法力量源，那时候我确实被感动了。”

“再次，”鹿奈站在台阶上，忽然回身，俯视着一层一众鬼影，“什么力量不够了？你们当我是三岁小孩呢？”

这些鬼王的实力其实深不可测。就算是附在折纸上只有不到十分之一，也绝不可能两三下就用尽。那是个圈套。

鹿奈的眼睛此时微微一深：“试探我会不会逃？”

“没有这个必要。”

“这栋房子现在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拥有的东西了。各位可能还不知道，我鹿奈没钱，没亲人，没朋友。没人关心，也没人喜欢。”

“死在这里，也没人来救。”

她说完，笑了，还是在今晚第一次浮现出微笑之类的表情，却让人看着心疼了一下：“你们的问题不解决，我就再没地方可以去了。”

说完她转身向楼上走去，没有回过头。

那些本来想送她一路走到房门口的人，不知为什么，没能抬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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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热水澡之后，鹿奈没擦干头发就坐在了大床上。

人命关天，她为了救小淼冲出去之后就忘了自己还发着烧。

现在忽然歇下来，就感觉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隐隐作痛。

她就这样摊在大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一动不动地躺了半小时……忽然听到敲门声。

鹿奈猛地站起身。

实话说她确实很意外了。她还以为各位鬼王今后都会直接穿梭进来她的房间，一点声音也不会发出，刚刚还在浴室里拼命贴满了各种纸符来着。

鹿奈走来开门。

门开。是牛奶布丁似的少年，正抱着白软的枕头站在门口。

璘对她浮现出漫画中所有标准金发少年的好看笑脸：“刚刚是我们错啦。别生气好不好。”

鹿奈的视线移到他怀里的枕头：“我没生气。你要干嘛？”

少年好看的笑眼闪着柔光，天真又热忱：“今晚要不要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