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说完那两个字后便垂下了眉眼,她并不想在衡庭那张素来温和的面容上瞧见不信任她的神情。
寝殿内的烛火轻微晃动,阿锦盯着自己映在地上的影子,她沉默着,有些不安的等待衡庭的宣判 。
衡庭看着阿锦的发顶,眼里是未曾在人前展现的异样情绪,半响,他轻声开口道:“阿锦,既是死罪,你如何能站在这里?”
阿锦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反应过来后,阿锦猛的扬起一张小脸看向衡庭,一双杏眸里出现星星点点的光亮。
接着便又听见衡庭道:“若是不信你,母后便不会去求父皇将你从天牢里放出来,母后和孤都是信你的,阿锦这般乖巧的性子,怎会做出蓄意谋害孤之事。”
他安抚的话语熨帖的传入阿锦的耳朵,将阿锦心里的彷徨不安一一抚平。
虽然他信她不是故意的,可他被气吐血是真,阿锦试探问道:“太子殿下可以让阿锦瞧瞧被毁的舆图吗,阿锦定会想办法将舆图拼起来。”
“舆图被撕咬成了碎片,无法复原。”他道。
阿锦眼底闪过失落和自责,接着便听到衡庭道:“你随我来。”
绕过屏风,阿锦瞧见案几上的东西时,好看的眼眸中满是震惊之色,她呐呐道:“这是北塞舆图?”
衡庭嗯了一声。
“磨墨。”他吩咐道。
眼前的北塞舆图并不完整,且墨迹未干,瞧着像是刚画的。
阿锦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世人都说当今太子殿下学识渊博,出类拔萃,阿锦此刻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衡庭的出众的才能。
北塞地形复杂,他竟能凭着记忆将其画出来,阿锦看向衡庭的眸子不由得多了些敬重。
阿锦立在案几旁,拿起墨条开始研磨,用力的那一瞬间,胳膊上忽然传来一阵痛意,阿锦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安静的室内,这道声音格外清晰,衡庭一只手握着毛笔,将目光从正在画的北塞舆图上挪到了阿锦的身上。
他敏锐道:“胳膊怎么了?”声音柔和。
阿锦抿了抿唇,道:“不小心划伤了,没有大碍。”说罢,阿锦又拿起墨条研磨若无其事的开始研磨。
阿锦躲闪的眼神落到衡庭的眼中,衡庭捏着毛笔的手紧了紧,黑色的瞳仁里闪过片刻的暗色,稍纵即逝。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阿锦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衡庭,他面容温润,声音低柔道:“既是伤了,那便好好养着。”
随后阿锦便瞧见他从她手中接过墨条,细细的研磨了起来。
他衣袖挽起,露出了一截手臂,肌肉线条很是好看,手腕处的骨节微微突出,瞧着却并不消瘦,反倒是很有力量感。
研完墨后,衡庭便拾起毛笔,在羊皮纸上细细勾画,阿锦从侧面看过去,瞧见他神情专注,笔锋细致遒劲,北塞舆图逐渐完整,随着他笔尖的勾勒,阿锦仿佛能瞧见塞北的风光。
不消片刻,北塞舆图已经完成大半,阿锦正暗自佩服时,衡庭忽然咳了两声,他随手拿起案几上的帕子掩着唇,又低声咳了起来,咳声像是被压抑着,透过帕子传出闷闷的声音。
阿锦当即上前道:“殿下,您……”
话还未说完,阿锦便瞧见那方帕子上沾染着血迹,在白色的织锦上很是刺眼。
阿锦瞪大了眸子,焦急道:“我这就去给太子殿下请太医。”说罢,阿锦提起裙摆便往外跑。
快到殿门口时,阿锦听到身后传来衡庭的声音,他道:“回来,孤无碍。”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和气力不足。
阿锦转身道:“殿下都咳血了,怎么能不找太医来,殿下放心,阿锦跑着去,很快便能将太医找来。”
“孤习惯了。”隔着一道屏风,这句话低低的传进了阿锦的耳朵里。
她很早便知太子体弱,可听他这般云淡风轻的说出来,阿锦更加自责了。
若不是她离宫,北塞舆图也不会被毁,太子殿下也无需深夜还在辛劳。
她回了内室,见那方染了血的白帕子已经不见了,太子正端正的坐在太师椅上,继续勾塞北舆图。
昏黄的烛火恍惚了他的苍白的面容,阿锦看着这一幕,声音闷闷道:“夜深了,殿下不若先歇息,剩下的明日再画可好?”
衡庭道:“塞北情势紧急,容不得延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