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姨,我疑心宋泽的魂还在地上游荡,所以才来找您想要求证。”
见老人递来一个展开说说的眼神,赵穗岁才继续道,“我这位朋友,见着了宋泽的魂。我原先猜想是宋泽刚死,还没来得及进地下,可慈姨说底下没他,还得托慈姨帮帮忙,帮我们找到宋泽。”
听到赵穗岁提到陈也,慈姨才抬眼瞥了眼站在赵穗岁身侧的男人,“死气冲天,难怪能见鬼。”
“赵家丫头,我只找地下的人,地上的我概不相帮。”慈姨从怀里掏出个一指长的玻璃瓶,“里面装着黄泉泪,抹在眼睛上你们就能看到不该在地上的东西。”
赵穗岁接过玻璃瓶。慈姨补充道,“只有这么点,省着用。”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右手,掌心纹路沟壑纵横,“钱货两讫,往后的事儿与我无关。”
“慈姨,你说他死气冲天是……”赵穗岁还想追问。面前接过钱的老太却面皮一沉,开口赶客,“快走快走,我要落锁了。”
随着她的话,一股子凉风穿堂而过。冻得赵穗岁一个激灵,回身看那棵大树,叶子纹丝不动,哪里有什么风。等再回过神,两人已经出了大门。而红漆也有些斑驳的大门也在他们面前缓缓阖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赵穗岁看了看手中的玻璃瓶,又看了看陈也,“慈姨不愿意帮我们,我们只能先去云南找到宋泽的尸体再说了。”
顿了顿,又道,“等到了云南,你就别露面了,我在明面,你在暗处。”
“赵穗岁,你怕我死在那儿?”陈也看着毫不在意慈姨的那句死气冲天,只是紧盯着赵穗岁。赵穗岁面皮有些发烫,又有些恼怒,“这是战略,什么死不死,怕不怕的。”
下山路上,两人又遇到了领他们上来的男娃娃。男娃娃脸上不知抹了什么,左黑一块,右黑一块。他也不做声,站在田埂上,直溜溜盯着赵穗岁。村里的人家,升起炊烟,炊烟在男孩身后汇聚成一股,盘旋着上升又缓缓散开。
就在男孩快消失在自己视线里时,赵穗岁下意识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那个男孩抬起手,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陈也。然后,朝着他们身侧再一次点了点。
赵穗岁停下脚步,胸膛上下起伏着。她看了看陈也,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另一侧,从口袋里掏出玻璃瓶,打开木塞子,沾湿了指尖。不等陈也反应,抹在了自己的眼皮上。
再次睁开眼时,周围变得昏黄,她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另一边。攥住玻璃瓶的手微微抖着,察觉到她的失态,陈也握住了赵穗岁的手,温热的提问传到自己手上,赵穗岁收回目光,看向陈也。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控制不住地颤意,“宋泽,一直跟着我们啊。”
宋泽。也不知现在能不能称呼那团东西这个名字,在赵穗岁的眼中,那是一个水团勉强拼凑出的残破不堪的人形。空洞的眼眶里有红色液体往外涌着,身上千疮百孔往下滴着水。所以滴落的才是水而不是学,不过片刻,地上就积起了一处小水洼。顺着水迹望过去,地上拖着长长的水迹。和他们的行迹重合。
“别慌。”陈也听明白了赵穗岁的话,伸手盖住了赵穗岁的眼睛,四周的情景归于黑暗,只余眼皮上的温度循着皮肤钻进赵穗岁的脑子里,安抚住她那骤然跳起的神经。
陈也没有抹东西,在他的眼中,四周没什么特别的,但他还是对着那片空地轻轻道,“阿泽,我会给你报仇的。”
赵穗岁拉开陈也的手,宋泽已经消失了。只余面前那一小滩水。
直到回到车上,赵穗岁都没再说话。抹上黄泉泪后,整个世界变得昏黄,仿佛下一秒就会燃起漫天大火,烧掉这个世界。
“擦擦吧。”陈也递来一块沾水后挤干的手帕。
赵穗岁沉默着接过手帕,擦掉眼皮上残余的黄泉泪。随着她的动作,目之所及变得正常,依旧晴天碧空,一望无际。仿佛刚刚那个昏黄的世界只是他的想象。
“我觉得他很痛苦。”赵穗岁按了按眉心,“陈也,你还是别抹了。”饶是她和宋泽只有一面之缘,在看到宋泽的魂时,巨大的痛苦也将她淹没。赵穗岁不敢想象,如果看到的是陈也,他该多么难以接受。
“不该是这样的。”赵穗岁的手没意识地揉着手中的手帕。手帕被她揉得变形,“除非有人对他的尸体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不然他的魂不该像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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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双版纳。
孔念的手被石板固定着绑在胸前,她冷冷看着面前跪坐的女人,冷声道,“我会带一具完美的躯壳回来,在这之前,确保孔焰活着。”
纱布隔开的后方,放置着一张床。宋泽的尸体正躺在上面。身上被红色的朱砂画满了符咒。手上的创口处依旧腐烂发青,隐隐约约能看见白色的蛆虫在腐肉中翻涌。
孔念仿佛闻不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蹲在窗前,一双修长的手抚摸着男人的脸。她声音放低,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孔焰,你放心,我会给你带回来一个新鲜完美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