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容,你让朕很失望。”
她淡淡说道,轻搁下笔的时候发出一声响,像是捶打在他的心上。
“…皇上,臣侍一直以为更容不下这个孩子的是太后,一直在等,可他没有,裴晏又如此猖狂,这事只能是裴云卿的做的,皇上,臣侍没错。”
穆听蓝抿紧了唇,周身散发出些许不悦的气息。
其实东方容没说错,裴家对这个孩子最为关注,弄掉这个孩子嫁祸给裴云卿,进而归到裴家身上是最为明智而有利的做法。
既能污了裴家的名,又能离间裴晏母子。
但——
他不是裴云卿。
可却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你是笃定了朕拿你没办法,才如此肆意妄为?”
穆听蓝嗓音越发冷淡,东方祁才刚因为她的任务受了重伤,她这个时候的确没办法严惩东方容。
兰陵宫一事只能是云舟自己干的,即便救活了又怎样,他还是得畏罪自杀。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撇清了凤梧宫的嫌疑罢了。
东方容俯身叩头,嗓音沉稳清冽。
“臣侍不敢,臣侍既然做了,就已经准备好了要告诉皇上,是赏是罚但凭皇上做主,但有一点臣侍不解。”
“什么?”
“臣侍并未派人将云舟灭口,他该是一步活棋。”
话音既落,殿中烛火幽幽晃起,穆听蓝手背收紧,眸若寒潭,短暂的沉默过后,丹唇轻启。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
外面又飘了一夜的雪,压弯了不少树枝,甘泉宫内,暖炉熏香,释潆倚窗看向外面,视线飘忽。
穗雨的声音缓缓在身后响起,他的眼神逐渐有了焦距。
“东方容去了紫宸殿?”
穗雨躬声应是,俊俏的眉眼间带着丝不解。
“御郎,阁老的意思明明不是这个,您为何要…”
释潆松散地披着一件厚披风,也不觉得冷,闻言轻转过头来,唇边浮笑。
“本宫偏不想如她的意。”
“更何况,若是能让裴家内部起了冲突,那岂不是更有意思?”
他用剪刀挑着烛芯,清隽的身影映在窗上,随着烛火不停地移动着。
“可是这样的话您无需插手,任凭贵君行事不就好了,为何还要对云舟出手?”
“活着的人就有无数改口的可能,东方容自以为拿捏住了云舟的命脉,但皇上呢,她要是为了裴云卿严审,云舟未必守口如瓶。”
这件事只需要死无对证就好,根本不需要查清楚。
释潆向来干干净净的眼底浮现了一抹狠色,除了穗雨之外,再无他人窥见。
“可惜了,裴云卿竟还有这等本事,早知该让云舟在井里多待会儿的。”
这一手起死回生不光是破了释潆的计,也让东方容既定的栽赃实行不下去。
不会有人在指示了云舟害人之后,又费力将一个死人救起,云舟再说是凤君叫他干的,便是明晃晃的栽赃了。
释潆有些可惜,不过并不担心会牵连到自己身上,派去推云舟入井的人云舟根本没看见,他只清楚自己是贵君的人。
再怎么查,也查不到他头上来。
*
这个年穆听蓝过得很是糟心,除夕宴上的氛围空有喜庆,却人人都笼罩在一层阴云之下。
穆听蓝最初是给了裴晏一些打击,但裴晏筹谋的时间比穆听蓝的年岁都要久,底蕴深厚,短暂的失利过后,把持着内阁的裴晏便开始了反击,损耗了穆听蓝不少心力。
宴会上,裴晏装模作样地问候了一句松君,叫他保重皇嗣,听得在场所有人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唯一能给穆听蓝带来点新年气象的,便只有脖间围了红色绒领的少年了。
她之前说过要给他一个交代的,但是东方容前来告罪领罚,她却不能公之于众,最后只能由云舟顶下罪名。
少年前几天还在气愤云舟的畏罪自杀,现如今就像忘了这件事,依旧鲜活张扬,眉眼间充斥着对新年的期待,兴奋地拉着她包饺子。
这让穆听蓝心怀愧疚,却难以诉说。
毕竟是和穆听蓝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裴青的确很期待。
宴会上有裴晏,裴青也没说两句话,不过等散了之后他便带着穆听蓝去清幽堂堆雪人,累了便和她并肩躺在雪地里看着天上的烟花。
雪人有两个,肚子上贴了少年手写的福字,越发显得圆润了,裴青抓住有些心不在焉的穆听蓝右手,举了起来。
“新年新气象,你一定会赢的,笑笑嘛。”
少年眉眼间的笑容极具感染力,躺在雪地里,掌心握着他的温度,对上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穆听蓝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展颜。
“青青新年快乐。”
裴青翻身便欺压到她身上,接着带着她在松软的雪地中滚了一圈,狡黠地往她衣领里塞了点雪,哈哈大笑。
“新年快乐呀!”
清脆欢快的声音夹杂在爆竹声中,穆听蓝揉乱他的头发,又将他扣向自己吻了上去,疯狂地交缠着,压在身上的少年身子逐渐变软,毫无缝隙地贴着自己,热意很快融化了领间的雪。
这一年,便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