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听到这话垂手点头附和,一双眼眸之中却满是讥讽。什么小儿抱金砖,不过就是因那新式的纺织机。
说来也是稀罕,这纺织机不知是何人所出,当时是刚刚年后,一名年轻男子将其带到江南,不过这两三个月便风靡全境,如今已经向着两广扩散。
这机器不过单人便可操作,且轻便小巧,每日里织出的布匹又密又好,一名女子便可操作。
虽比不上朝廷之贡品,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乃是中等人家的偏爱。
是以这三几月,已经在江南遍地开花。也是因为这个,才让甄老夫人懂了念头,这赚钱之事却是众花不如一枝香。
“薛家只是第一只出头鸟,我总归是要这江南布匹都归了咱们甄家才好。”老太太的声音祥和平稳,与其说的话却完全不同。
连金陵四大世家之一的薛家,也可以毫不犹豫的算计。师爷在心中思忖自己这位“母亲”,恐怕有些心大了。
老妇人端起茶碗轻抿一口,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师爷说道:“小九儿,那个被牵连的丫头却叫什么?”
没有想到老太太竟然突然提起此人,师爷面上不显,心中却是一凛。只是他却不敢在母亲面前露出半分破绽,只得装作并不在意:“那丫头似是被拐卖的,如今早已不记得原本的名姓,那拐子也不过就喊起丫头。
是以具体名姓,早已经不可考了,老太太却又为何问起此事?”
老夫人听着师爷的回答也不作声,只抽出帕子在嘴角,左右轻点两下,这才说道:
“没什么事,我只是可怜那丫头年幼便被拐,待到薛家之事完结,便向其要了她来,咱们送他一程罢了。
她总归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总不好落到那呆霸王手中平白被侮辱了去,惹得荷花落淤泥。”
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用充满审视的眼神看向师爷。
此时不知是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师爷身上一激灵,竟是发觉身后早已一片冰凉。
他此时却顾不得这些,只是看想自己的母亲,口中几近哀求的说道:“那丫头早已忘记了前尘往事,倒不如让其跟着那呆霸王算了。
不……我听从母亲的吩咐,待那薛蟠离开金陵之时,便直接将其要走,送与父母团聚。”
看着马上面容变色的母亲,师爷立刻将口风转回。
老夫人这才笑着点了点头,满意地让不知何时跪在地上的师爷站起来。
“你是甄家的孩子这件事,却是不能够让那位田克之大人知道,你可明白。”老夫人此时却是难得的眼神严厉起来。
师爷诺诺点头,一副被惊吓的模样。
见到对方如此,老夫人此时却立刻又换了另外一副脸孔,她拉着面色惨白的师爷说道:“我的儿,几个孩子之中,除了你姐姐,我最疼的便是你,只不过为了咱们家,却只能委屈了你。
不过你确实放心,只要此事办成,我定然风风光光接你回家。
若不是咱们行差就错一招,没有再当初及时将那纸机图纸握在手中,却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老夫人此时一想起便是心中懊恼不已,当初她便想将其直接据为己有。只是当时棋差一着,不想那卖鸡子的人物竟极为聪明且武功高强,她三四波人竟也没有得手。
这才无奈之下与众人分享,本以为不过是少上一二分之利,却没有想到这机子竟是下金蛋的母鸡。
“若是知晓其背后是何人,我却非要与其好好结交一下。”
可惜不管是她也好,还是站在旁边面如死灰的师爷也好,都知晓他口中所说的好好结交,不过是要将其榨干最后一滴利益之后,再斩草除根。
看着母亲面上显而易见的贪婪,师爷心中也是纳罕,老夫人明明此生顺风顺水。自独女入宫为贵妃之后,更是以皇帝岳母自居,实乃皇亲国戚,却偏偏生得睚眦必报的性格。
如今也是因在对方手中吃了个暗亏,是以记恨上对方。必要找回场面才好,可那男子早已远在天南海北哪里追得到?
师爷不知晓的是,此时他口中的那位不晓得在哪里的男子,正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家主子的黑脸。
“那么多人竟然一个都没有撬开?你们的手是不是生了?”司徒源坐在书房之中听到柳湘莲的回报一脸惊愕。
他在回来之后,便将那些刺客交于了血滴子来审讯,本想撬开他们的嘴,结果柳湘莲却来禀报,竟无一人开口。
他听闻此事却是心中诧异,手指不由自主的轻敲着扶手。
“侯爷属下失职,那些人确实都不曾开口。”柳湘莲一脸愧疚缺失,不知该如何与司徒源禀报此事。
照理说血滴子的手段可算得上极为严苛,十二道大刑,三十六回手,七十二断节,这一百二十道刑罚,普通人便是只尝过一轮,也足以骨断筋折成为废人,更不要说其中还有多少是专门对于人性弱点。
“当日刺客一共收押了十一名,现在还剩下七人,有四人已是不能用刑的状态。
现在还能用刑的不过是三人,这三人也早已是废了,因怕所有的线索断绝,是以不敢再加以重刑。”
司徒源听闻柳湘莲的汇报,好奇的挑眉:“你却说所有的都用上了?”
柳湘莲点头,他也十分苦恼,这些死士也不知道为何,竟是仿佛被早已训练过千百次一般,即使是在百般用心也照样不吐一字。
这却是让司徒源起了兴致,他勾起嘴角:“倒是有趣,我倒有些好奇,这些死士是如何训练的,竟然能够如此忠贞耐受。要知晓,即便是专业训练过的血滴子,也未必能够熬过那些刑法。”
柳湘莲低头不说话,他如今在血滴子中已将近一年,自然知晓对方的手段那些手段,别说是百般齐上,便是其中三成也足以要人生不如死。
是以他对这些死士有了些许好感,这些好感自然不足以让柳湘莲在自己上官面前替对方求情。
“能够如此的忍耐力,却也是值得称赞的,你传令下去不必留活口。从他们身上试吧,能撬出来便撬出来,撬不出来就给你们练手了。”
司徒源略一思索,也不再纠结关于死活的问题,只让柳湘莲将结果呈报上来即可。
“属下遵命。”柳湘莲听到司徒源轻描淡写的话,心中有些惊讶。一直以来自己这位上司,不管是在自己面前,还是在众人面前,都是一副斯文模样,甚至有些人觉得当今将大营交给对方简直是儿戏。
如今听得这番轻描淡写的话,方才知对方的心狠手辣,与外表却是并无半分相似之处。
“你却好好办这件事,到时若是撬开了嘴,我定有赏。听说你那岳丈最近天天催着让你去下礼?
若是什么时候定了好日子,到时我定然亲自替你主持。”
似是没有见到柳湘莲那微微发白的脸色,司徒源将公事说完,便又谈起柳湘莲的私事。
柳湘莲原本还在忐忑之中,此时听闻上官询问自己的亲事,面容一滞,一时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尤总兵将爱女许配给他,自是对其有知遇之恩,这点柳湘莲极为感激,但偏偏这尤总兵有个痴处,着三不着两。
长女已经出嫁不说,如今这二女儿尚待闺中,这尤总兵最近偏偏追着自己快屑走完三媒六聘之礼,这到让柳湘莲犯了难。
如今那位尤三小姐,不过刚刚年岁十三,若是如此着急,岂不是把他柳湘莲显得如同禽兽一般。
想起自己的岳父,柳湘莲也忍不住苦着脸,向司徒源求情:“侯爷下官并非对尤三小姐有任何不满,只是小姐确实太小。不过刚刚十三,哪里能够嫁为人妇,柳某还不至于如此禽兽。”
司徒源听着柳湘莲的话也是一愣,他下意识地掩住手上的手串,好奇的询问:“你说什么?你那位未婚妻才十三岁?”
此时柳湘莲早已将脸面尽抛,他也不再掩饰些什么,一脸沉痛之色点点头。
司徒源同样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站起身直接推开窗户,望向窗外。只见得一对喜鹊叽叽喳喳凑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只是摩肩接踵十分亲热。
“虽说我朝女子十三便可成亲,但多留到十六七岁,有些过了十八也是有的。”
司徒源语带干瘪的说道,他此时的确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尤总兵算是他手下一员力将,而柳湘莲也极为能干,再者他此时却真的不好偏向尤总兵。
想到此处,司徒源却是有些头痛的扶住额头说道:“罢了罢了,此事我替你出面。不过你却尽快将三媒六聘走完,然后待到那位三姑娘,年满十五再行成亲。”
也好的让那位游总兵别天天催着你成亲,倒显得你的过失。
司徒源的话未说完,柳湘莲早已听明白,心中感激不尽,只能万死以谢。
两人又略谈了一二,柳湘莲这才向司徒源告辞。
司徒源转身便回了正院,准备将此事告知康眠雪,以讨得美人欢心。
一进院子,便嗅得满园清香,这园中的一从百日红正开得极艳,让人一见便觉十分喜庆。
司徒源虽平日里并不爱这些花草之物,此时看着却也心情舒畅几分。
因此也不着急进到房中,而是在院中看着满园郁郁葱葱。
“干什么呢?倒在这里发呆。”
司徒源正瞧着花儿好看,就听到自己妻子的声音,他下意识的弯起嘴角,眼中含笑看向妻子。
一回头果见的娇妻站在身旁,一身水红装束,衬得肤白如雪,一双美目,顾盼流转之间勾人魂魄。
他拉着康眠雪的手现宝:“雪宝,你却不知今日我竟听了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