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了陆启瞳的命令,匆匆离去。
陆启瞳的目光片刻不曾从远处移开,直到一股裹挟着黄沙气息的蹄声踏过城门,她露出了几个月来,第一个欣慰的笑容。
——
这天夜里,原本还沉浸在大捷喜悦中的京城,被一阵震天的马蹄声彻彻底底踏碎了美梦。
前线的战火才熄,转眼就烧进腹地。
偏生城门正好在修缮,可谓是将大门敞开,任由叛军进犯。
叛军头子还是销声匿迹好一阵的靖宁侯宋丞。
禁军的华而不实再次得到证明,不出一个时辰,叛军包围了皇宫外围,宋丞纵马立于宣武门外,枪上的红缨赫然已经被血染成褐色。
他的眉宇间已经侵上戾气,同往日那个圈|禁在京城的宋丞已是天壤之别。
宋丞看着已是败军之师的禁军,不知为何,想到了方才他路过城门时,那短短的一眼。
她站在灰白的城墙上,逆着灯火,一身绯色像是什么信号。
匆忙间,那一双秋水瞳中,满是坚定。
宋丞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似乎他只需要一往无前,自会有人心照不宣的为他铺路。
而这,从头到尾,只有陆启瞳给过他。
——
秦琅从未想过,他有朝一日能同他自小就不待见的弟弟,在勤政殿上,相顾无言。
他被人从后宫里拉出来,说是有急事要商议,这才不情不愿地来了勤政殿,等他坐下才发现,偌大的殿中没有其他人,就连宫女侍卫都不见半个,唯有秦璋站在大殿中央,面上是那副他素来痛恨的表情,要笑不笑地弯着嘴角,像是盘算着怎么坑害他。
怕什么,如今储君可是他!
想到这,秦琅不自觉地挺直腰板。
“大半夜将本宫叫来,七弟可是有要事?”
秦璋一身月牙白的锦袍,身长玉立,端正地站在前方,闻言轻声笑道:“殿下,你我身为手足,难道臣没有要事,还不能觐见殿下了?”
秦琅一听他这不紧不慢的调子就来气,更没好气。
他作势要离开,却听秦璋道。
“殿下别着急回温柔乡,听臣说完要事也不迟。”
秦琅不耐地换了个姿势。
“殿下可知,前阵子让殿下焦头烂额的国库,究竟为何成了这副可怜模样?”
秦琅道:“还能为何,自然是…自然是……”
糟了,母后教给他的说辞是什么来着,日头太久远,早给忘干净了。
秦璋一副了然的模样,颔首道:“殿下日理万机,这点琐事就让臣来说吧。”
他上前两步,停在龙案前。
“皇后,或者说是左相,为了笼络朝中大臣,竟将注意打到了国库上,而户部谭大人早早就想搭上胡氏一脉的大船,这挪用国库的勾当,便是他的投名状。”
秦琅的表情从震惊慢慢转向疑惑。
秦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的笑容更甚几分,都要称得上灿烂了。
“当然,皇后舍不得让别人背地里嘲讽自己亲儿子是个废物,也怕您嘴上不牢,就干脆没将这件事告诉您。”
若说前头的话触及到秦琅的盲区,废物这个堪称他从小听到大的词,着实往他的尾巴上狠狠踩了一脚。
只见秦琅怒极起身,吼道:“放肆!谁允许你对本宫大放厥词的?来人!给本宫押入天牢!”
大殿空荡一片,往日百官高呼万岁时震耳欲聋的声响,如今只剩他一个人歇斯底里。
可等他一连喊哑了嗓子,都没有人前来捉拿秦璋。
反倒是秦璋好整以暇地听他说完,大有他不尽兴就继续等着的意思。
忽然,秦琅似脱力一般,重重地摔进龙椅中,双眼发直,目光呆滞地看着秦璋。
“你……你意欲何为?”
猴子脱下那层富丽堂皇的皮,内里还是不开化的俗物罢了。
秦璋也不屑于跟俗物多言。
小太监步履匆匆地跑进来,伏在秦璋耳边低语几句。
秦璋闻言眉宇一舒,轻声道:“臣方才还想着若是有人缺席,这独角戏该怎么唱,这不老天成全,开幕之前给臣凑齐了。”
他上前一步,扣着秦琅的胳膊,将他拎起来。
“走吧殿下,同臣去会一会您那神通广大的外祖。”
——
蓝花楹看着昏倒在身前的蓝淮,眼中闪过不忍。
她弯腰将人扶到榻上,长睫轻颤,略带愧疚道。
“我发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过了今晚,这世上再无蓝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