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沛然拱手:“能为殿下鞍前马后,实乃方家之幸,只是方某如今还头顶老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怕是要叫殿下失望啊。”
秦璋敛起神情。
说实话,他同方沛然的接触还真不算多,或者说,他同那些跟秦玦交好的世家公子,接触都不多。
无他,秦玦此人虽是神经大条,但运气着实不错,一个两个都是真心对他,而且图的就是他傻。
而秦璋则恰恰相反,他从年纪还小时就不像个孩子,走到哪都好像是贴着一张假面,对谁都不能真情实意。
哪怕是身为他亲娘的贤妃,有时候都觉得他不像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听话的、无所不能的物件儿。
“那子丰兄的意思是,你我无缘?”
“非也。”方沛然尾音一扬,“我是个商人,就算是同殿下做交易,也不愿意站在客人的位置上,还请殿下见谅。”
他拿出那日小银庄掌柜给他的玉印章,推到桌子中央,道:“我要把这个东西给殿下,换我方家在来日的血腥风雨中,能守得一方净土,如何?”
秦璋执起印章,稍做端详,末了道:“子丰兄为何如此自信,我会应下这笔交易?”
一直坐在一旁,始终未吭声的宋丞看了眼印章,忽然道。
“皇后?”
方沛然点头,道:“侯爷料事如神,能揪住皇后的错处,可不是一件易事,方某相信殿下不会轻易错过这个机会的。”
秦璋放下印章,道:“说来听听。”
方沛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述一番,末了道:“我暗中派人查了近一阵子官银的流动情况,发现这位贵人从两年前就已经有了动作。而下人理出来的条目让我也为之一惊,这已经不是寻常贪官污吏能拿出来的数目了。”
秦璋道:“所以你是想说,谭大人整日哭穷,并非他尖酸吝啬,而是真的囊中羞涩,国库里的钱,已经没剩多少了。”
方沛然不置可否。
“左相那日的形迹可疑,即便谭如是他的门客,这种浑水也应当能不趟就不趟,而他却一改常态,主动得罪京城的大小富商。”
宋丞缓缓道,“如此看来,此事牵涉甚广,只怕这分销的官银,回头还是落进了左相的口袋里。”
方沛然继续道:“这枚印章,我也派人查过,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皇后身边的一个侍从的私章。倒是侯爷,方才如何一眼看出来这背后的人是皇后?”
宋丞思索片刻,答道。
“宫宴之前,我带着千芳楼的一批珍货进宫,皇后派人交接货品,那人核对完货单后,便盖上了自己的私章,想来这个人是皇后来往宫外的心腹,也亏得皇后轻贱我,否则我真认不出来。”
话音一落,四人俱是沉默。
半晌,秦璋道:“如此,这章我便留下,子丰兄的意愿,我也会考虑。”
他抬头看了三人一眼,“至于向朝廷贷银子的事情,我已经看过蓝掌柜的手书,私以为可取,只不过我们还差了一环。”
秦璋顿了顿,向宋丞道:“侯爷想不想让陆掌事离开皇后?”
宋丞看着那枚印章,道:“此事殿下还是亲自问问陆掌事,臣没有决定权。”
“陆掌事是傅老的外女,于情于理想必都与皇后不对付,如果我帮她一把,说不定还是做了一件好事。”
宋丞不语。
秦璋收起玉章,将此话题告一段落。
——
宫中的妃子每日都要去给皇后请安,纵然已是天寒地冻的时节,这规矩也不能破。
贤妃没有嗜睡的毛病,往常都是最早去请安的一个。
无他,去晚了要同一帮嫔妃寒暄,吵得她头疼,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回去瞧着素纭教新宫女如何办事呢。
这日一早,贤妃梳妆打扮好,先一步去了坤宁宫。
皇后已经洗漱完毕,在内殿里练字,见她进来,眼皮也不抬,仿佛是一阵卷了帘子吹进来的凉风,引不起她的注意一般。
按照以往,贤妃会自顾自的行礼,然后寒暄几句,前后用不了一刻钟,就会告退。
但今日不同,皇后纡尊降贵的赐坐后,贤妃并未推脱,真就坐在一旁,慢条斯理的喝起了宫女呈上来的参汤,大有等着皇后做完晨练,再叙叙旧的意思。
她这副模样,反倒让皇后静不下心,这一浮躁,字就走了模样。
她干脆差玉莹收拾起来,放下广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贤妃可是有什么要事?”
贤妃放下调羹,美目与皇后对上,红唇轻启:“是有一事要同娘娘念叨两句,只是坤宁宫的参汤滋味太好,一时竟忘了正事,该罚。”
她站起来,福一福身,面带三分笑,道:“娘娘手底下,是不是有位名唤卢乔的随侍?”
闻言,皇后眉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