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陆启瞳在自己家里醒来,入眼便是陆启鸣那张霜打茄子似的表情,见她醒来,陆启鸣有些激动,颊上沾了些许粉色,她伸手扶起陆启瞳,问道:“瞳儿你有哪里不舒服,可千万要告诉我。”
“啊……”
陆启瞳本想说没事,没想到嗓子实在是不太给面子,才发了个单音节就劈了声调,陆启鸣连忙拿过冷好的水,喂她喝下去,陆启瞳才恢复了自己的声音。
“我没事,现在就是有点饿,吃过饭就能生龙活虎。”说着,她还拍拍胸脯,却不慎拍到了自己昨晚费心伪造的伤口,虽说伤得不深,但疼还是真的疼。
陆启鸣见她这副模样,心知她就算是有伤也不会太重,只能刮一下她的鼻头,笑道:“那我去叫厨房给你温饭,你可不许乱跑。”
陆启瞳远远瞅着她离开,不自觉地揉了一下方才打到的伤口,倒抽一口凉气,试图下床。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宋丞,昨夜那些应信号弹出现的黑衣人虽说看上去应当是宋丞的手下没跑,可她更担心宋丞的伤势得不到细致的处理,而且宋丞昨天又发热了许久。
于是陆启瞳风卷残云一顿后,应付过大夫的问诊,披了一件外袍就跑去了侯府,甚至没将此事告知陆启鸣,以至于给妹妹熬药膳的陆启鸣回到房里,床上除了一个被人凹出来的被子坑之外,空空如也,陆启瞳甚至连个纸条都没给她留下。
陆启鸣将碗往桌上一放,无奈地自言自语道:“唉,多大了还乱跑,这不叫人省心的丫头。”
——
侯府无论经历了什么,门口站着的家丁都还是那副模样,一见陆启瞳匆匆跑来,脑门上还包了一块纱布,齐齐一惊,连忙叫出福禄招待贵客。
几日不见,福禄牌大馅儿灌汤包又多了两个褶子,这几日宋丞整日在府里,好不容易出去一趟,末了还是不省人事给抬回来的,吓得福禄多长了一把白头发,安顿好宋丞后,自己半夜跑到宋氏祠堂跪了一宿,这会儿腿脚还不利索。
一见陆启瞳,福禄的表情有些微妙,他连忙将陆启瞳拉近府里,小声道:“二小姐受伤了,怎么也不好生在府里歇着?”
“我这就是皮肉伤,不打紧的,倒是侯爷,他回府了吗?”
闻言,福禄如遭雷劈,新冒出来的白发都支楞起来,他哆嗦着问:“二小姐怎么知道……知道……”
他手脚并用,比划了半天,也没知道出个所以然来,但陆启瞳心领神会,她声音更小,道:“昨日是侯爷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没同侯爷一道回来,这不一直到今日才得空,心想来瞧瞧侯爷。”
福禄将她这句话消化了半天,才意识到其中的关窍,两人一路来到内院,福禄将陆启瞳安顿在大厅里,道:“我的小祖宗,这事你可千万别往外面说,侯爷怎么救得你,你就当是老天开眼,为你降下神仙逢凶化吉的,不要同别人说是侯爷救了你。”
陆启瞳颔首:“我并未将此事告知别人,昨夜前来营救我和侯爷的人也嘱咐过我不要说。”
她顿了顿,试探道:“福禄管家,我能否冒昧问一句,为何不能说吗?”
福禄站在一边,面皮里头的汤晃了几下,他犹豫良久,才支支吾吾道:“这事,奴才也不好说,若二小姐真想知道,不妨等侯爷醒了亲自去问他,想来侯爷肯救二小姐,一定也愿意向二小姐说这些,奴才不过是个下人,主子的事,奴才听归听,不能多嘴。”
陆启瞳点头,她也不逼迫福禄,毕竟有些事,确实是她亲自去问宋丞比较好。
见她放过自己,福禄伸手揩了一把头上的汗,道:“奴才先去看看侯爷醒了没,二小姐先稍做歇息。”
转眼,正厅里就剩下陆启瞳自己,她四处张望了一番,一股情绪忽然涌上心头。
那是一种掺杂着无奈与悲哀的孤独,在这个秋风萧瑟、满地黄叶的季节,整个侯府仿佛蒙上一层化不开的灰色,到处都静悄悄的,仿佛空无一人,堂堂靖宁侯府,有青砖红瓦、朱漆大门,却只是光鲜了外表,内里全是枯萎和破败。
深宅大院中最不缺的本应就是人气,宋氏一族能自开国便封作第一异姓侯,自然有他的道理,可是这道理,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
宋丞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一只寒鸦飞过,在陆启瞳清澈的眸中映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点,她坐在藤椅上,倏地觉得自己忘记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