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瞳步幅小,但胜在跑得快,三两步追上宋丞,气息微喘道:“侯爷侯爷,你走慢点,才回府有什么天大的急事啊?”
宋丞道:“找平安和你对峙。”
陆启瞳:“……”
怎么这死心眼的靖宁侯还跟她较上劲儿了!
陆启瞳转到他面前,背过身,凳子腿朝向宋丞,急道:“我,不是,侯爷,你大人有大量,我方才就是跟你那护院随口侃几句,闹着玩的,你别当真。”
开玩笑,要是宋丞今天不理她了,下一回说上话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二小姐的大好年华就指甲尖那么点,弹指一挥间,多拖一天少一天,若都耗在闹别扭上,可使不得。
宋丞眉梢一挑,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让平安同她来一次深刻谈话,陆启瞳深知一旦跟那小扁毛对上眼,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她被吵死,没有第二种可能。
“侯爷,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消遣你们家护院的,我是想说……啊!”
陆启瞳感觉到脚下一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她怀里还抱着个四脚朝天的红木凳子,宋丞连个下手捞她的地方都不好找,更别说心眼拢共不算大的靖宁侯,这会儿八成还在气头上,怎么也不能美救英雄。
眨眼的工夫,陆启瞳已经完成了与凳子套娃的心理建设,她闭上眼接受这个惨痛的事实,心想左右丢人丢不出侯府,随它去吧。
电光石火间,陆启瞳觉得自己背后垫了个软乎乎,又硬邦|邦的东西,她睁开眼,入目是腿儿已经磨掉漆的凳子,她连忙扔了凳子,只听头顶一声闷哼。
陆启瞳停下动作,将信将疑地问:“侯爷?”
靖宁侯面皮素来能与金箔一较厚薄,想必平生也没摔过种四仰八叉的架势,如今开天辟地头一回,本就不想发表获奖感言,胸口还压着“一千金”,能是有口难言。
宋丞定定神,艰难道:“你…你先起来…”
闻言,二小姐一个轻身,利落的站起来,伸手朝向还躺在地上的宋丞。
宋丞看了一眼那葱白的指尖和细长的手腕,总觉得自己要是就此借力,只怕陆启瞳是要折进去一根胳膊,而且……
他微微侧头,无视陆启瞳的手,试图撑地起来,却发现使不上力。
陆启瞳见他逞强,便道:“侯爷为我摔了个瓷实,还不允许我拉你起来啊?”
宋丞没吭声,原地活动了一下胳膊,发现小臂已经不听使唤,想必就是没断也得养个一半个月。
陆启瞳敏锐地发现了宋丞的不对劲,连忙拦了一个下人去寻大夫,她也不敢动宋丞,生怕一向深居简出的侯爷不经敲打,再散架了。
大夫来的不慢,宋丞也猜得不错,骨头有些错开,但不至于骨折,这阵子能不动则不动,临走之前还要给宋丞找两块木板固定住。
侯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破败的院子,随便捡个屋就能抱出一堆符合要求的木板木条,宋丞胳膊上绑得不知道是哪间屋子的窗户棂,大夫用着十分趁手。
前后忙活完一个时辰,两个人终于能好好坐下说话,出于对宋丞的愧疚,陆启瞳拣回自己的小凳子,规规矩矩坐在一边,等着宋丞开口。
岂料,今日的靖宁侯打定主意要当一尊成精的闷葫芦,清茶三杯下肚,愣是一声不吭。
论耐心,陆启瞳自然比不过宋丞,二小姐自知不能拿自己的短处去抗衡人家的长处,便清清嗓子,道:“侯爷,对不起。”
宋丞没理她。
陆启瞳迎难而上:“侯爷,我认真的,从那天我来侯府找你,到今天你为我摔跟头,我都……”
“打住。”
宋丞着实不想再跟着陆启瞳的话回味一遍自己这几日的心路历程,如果可以,他想把这几天的想法封存到记忆深处,最好一辈子也别翻出来。
陆启瞳依言乖乖闭嘴,二小姐察言观色的功夫这几日突飞猛进,大忽悠蓝花楹功不可没,论功行赏还能多得几两月钱。
“你今天来侯府,就是为了检讨的?”
陆启瞳点头如捣蒜。
宋丞茶杯一放:“那你现在说完了,道歉我收下,你可以走了。”
陆启瞳头点了一半,不上不下僵在空中,等她确定自己没听错,宋丞确实让她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陆启瞳站起来,走到宋丞身前,看着侯爷那表情寡淡的侧脸,一瘪嘴。
“宋丞,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宋丞一愣,他今天体会到了太多第一次,陆启瞳一天到晚侯爷长侯爷短,乍一听她喊自己的名字,宋丞有些不适应。
“你,怎么不继续叫侯爷了?”
“什么侯爷不侯爷,你都要赶我走了,我还要顾及什么尊卑?反正这说不定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话,直呼名讳都不行啊?”
陆启瞳说话如倒豆子,一股脑倒个干净,宋丞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反驳,只能道:“谁告诉你这是和我最后一次说话了?”
“你啊!”
宋丞侧过脸,压住唇边的笑意,道:“我可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