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鸣端起半冷的茶盏,喝了一口,继续道:“结果恰巧,早些时候打发时间,整理了些旧物,寻出来几张姜姑娘的手书,其中有一张写着‘陆启瞳天下第一怂’,我瞧着格外眼熟,仔细一想……”
她尾音拉长,长睫忽闪,眼神却如一炬烈焰,顺着视线烧进姜鸣的心里。
“倒是跟‘启鸣亲启’有八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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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臻的茶还没厌,忽然听见雅间方向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姜鸣的一声怒喝,姜臻放下茶杯,闪身上前。
“陆启鸣!你休想血口喷人!”姜鸣将桌子一掀,指着陆启鸣的鼻子,“你不就是想把你些年的委屈推到我身上?日后别人问起来,桩桩件件都怪到我头上,我告诉你,没门!”
陆启鸣也不羞也不恼,矮几四脚朝天,不妨碍她八风不动,一手稳稳端着青瓷茶盏,另一只手将垂在脚边,眼看要沾上茶沫的裙摆向上提了提。
“姜姑娘,生气伤肝,我本意是同你和平共处,如今却闹成这样,红缨,伺候你家主子坐下。”
陆启鸣的声音一向温温柔柔,语速不紧不慢,如今难得强硬一回,竟有些令人发怵。
红缨虽说跟着姜鸣见过大小世面,却没见过姜鸣被别人气的掀桌子的场面,一下子慌了神,闻言想去拉姜鸣的胳膊,岂料姜鸣挥手挣开。
陆启鸣将茶盏递给芳黛,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抚平裙子的褶皱,走到姜鸣面前,她个头略矮,气势却不输,京城人人只道陆启鸣是个只会躲在妹妹身后哭的懦夫,但姜鸣这个出头鸟确实头一遭吃枪药的。
“我换个说法,这封信原本应当是姜姑娘的,只是姑娘不想惹这朵烂桃花,就略施小计,让我捡了便宜。但事情到了后面开始向你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越来越无可挽回,你为了逃避责任,只能占到我和妹妹的对立面上,见面便是冷嘲热讽,塑造出一个受害者的模样,我说得对不对?”
姜鸣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所以,你想要干什么?”
“很简单。”陆启鸣微微仰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就是想听姜姑娘一句实话,谭明坤的那封信,是不是你的?”
姜鸣刚想开口辩驳,只听门口传来姜臻的声音。
“姜鸣,不要撒谎。”
她一回头,看到姜臻那面赛寒铁的表情,顿时红了眼眶,咬牙切齿道:“好,好!你们一个两个都欺负我。”
姜鸣深呼吸几口,勉强控制住情绪,道:“是又如何?陆启鸣,这么些年你追着谭明坤到处跑,可不是我逼你的,是你一厢情愿,自我感动。”
“我只需要姜姑娘一句准话,旁的事,就不需要姜姑娘操心了。”
陆启鸣唤上芳黛,在与姜鸣擦肩的时候,停下脚步,低声道:“我听过,当时韩公子手上有两封信,一封出自国子监,一封出自太学,想必姜姑娘是留了个心仪的。”
姜鸣的身子微微一颤。
“三皇子虽说与我有婚约,但毕竟还没下诏赐婚,若是姜姑娘有意,我就好人做到底,成全姜姑娘的芳心。”
说完,陆启鸣朝不远处的姜臻略一点头,离开了仙茗阁。
她一走,姜鸣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开始哭,颊边的香粉都糊成一团,沾在衣服上,好不凄惨。
姜臻让红缨看着她,自己先去赔了银子,却被告知陆启鸣已经早早预付过一笔,赔两个雅间都用不了,他一向冷感,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姜鸣交流。
他若是安慰姜鸣,但确实是自己的妹妹做错了,而且陆启瞳若知晓此事,他甚至日后无颜再见陆启瞳;若是训斥姜鸣,只怕她那性子一上来,掀了仙茗阁都不在话下,年轻的将军只能委屈自己不去想,日后寻个机会再登门致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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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说一遍?!”陆启瞳从床上弹起来,匆忙翻找衣服,一边系袋子一边惊道。
依兰依言又重复一遍:“大小姐去找谭公子了。”
“不是,怎么好端端的又去了?她上回不是都跟我说好放下了,这才没过两天,就旧情复燃了?”
依兰动作,只是静静看着她。
“依兰?你说话啊!”陆启瞳毛手毛脚的整理衣服,脖子总觉得勒,嘟哝道,“桃姐姐还说我瘦了,她又骗我多吃饭,这下好,衣服都穿着紧。”
依兰伸手指指陆启瞳的小衫:“小姐,你扣子错排了。”
陆启瞳低头看了一眼,轻咳一声,尴尬地快速换过来。
路上,依兰将听到的最新进展说与陆启瞳,急得二小姐犹如热锅蚂蚁,四处找不着合适落脚的地方,正巧,车驾路过侯府,陆启瞳无意间扫着“靖宁”两个大字,心头一跳,喝住车夫,自己跳下来。
护院前几日才当了搬花的苦力,不能这会儿功夫就忘了陆启瞳,见状,连忙一字排开,恭迎侯府新晋小祖宗。
谁知道小祖宗今天却是着急忙慌,都没顾上打招呼,一头扎进侯府里,留下众护院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