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说,怎么能都是错事!”陆仁青胡子一翘,“我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算京城的才女,怎能妄自菲薄?”
“那日,女儿在饭桌上失态,让父亲和瞳儿担心,岂非错事。”陆启鸣抽泣两声,“还有,还有我这么些年,倒追谭明坤,不知道丢了陆府和傅府多少脸,女儿不孝……”
陆仁青几度欲言又止,末了只能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温声道:“没事,你还有我,有你妹妹,你外公他又向来不在乎那些虚名,我们都不在意,你也别放在心上。”
那日,陆大人与长女促膝长谈良久。
——
姜鸣很意外,有朝一日她竟能收到陆启鸣的邀约,如果她亲哥不站在门口,看架势是一同前往,她都要怀疑太阳打西边上来了。
“你知道我要去哪?”姜鸣撩起裙边,看着站在一旁的姜臻,问道。
姜臻略一点头。
“陆大小姐的请贴上可没写着让我携兄长一同前往,你凑什么热闹啊?”
“上回是我没回来,叫你闯了大祸,这次我在家要是还出乱子,父亲非从西大营赶回来给你长长记性。”
姜鸣撇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想被我牵连着长记性,得,去就去,你别让我当哑巴就行。”
说罢,她看都没看垫脚的矮凳,抬腿一跨,钻进马车里。
姜臻看她这生猛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示意车夫赶车,自己则骑上早早等在一旁的马。
地点是经典的仙茗阁,这是谭明坤平日里最爱听曲的地方,也是两人无数次明里暗里交锋的地方。
姜鸣今日着一袭石榴红蜀锦长裙,外罩一件暗金色缂丝纱衣,静若堆云,动如棉雾,颇有英气的五官略施粉黛,甫一下车,像一只神采奕奕的小凤凰降落人间。
陆启鸣早早地定下雅间,静候她前来。
相比之下,牵丝斋大小姐的衣着属实素净了太多,她一身月牙白齐襦罗裙,裙上绣着几朵栩栩如生的白梅花,只有前襟袖口是银线收边,点缀却不多余。
姜臻人虽然来了,却没去雅间,而是在厅里找了个位置,叫一壶清茶,等着姜鸣。
“我收到帖子还左右翻了好几遍,生怕是陆启瞳给我下战书。”
姜鸣大大方方坐在陆启鸣对面,也没用人伺候,自己斟了杯茶,转眼看向陆启鸣半空的茶杯,道:“叫大小姐久等了,以茶代酒,走一个。”
说着,她将陆启鸣的杯子倒满,放下茶壶后举起自己的杯子,示意陆启鸣。
陆启鸣从善如流地举起杯子,两人在空中轻轻一蹭,溅出两滴莹黄的茶水,各自喝尽。
姜鸣放下茶杯,笑道:“稀罕,大小姐竟也有一日能同我一般粗放饮茶,了不得。”
“好话歹话都让姜姑娘说了,茶也陪姜姑娘喝了,该轮到我了。”陆启鸣的表情却无多大变动,唇角依旧噙着那一丝浅笑,“今日邀姜姑娘前来,不为别的,是想冰释前嫌。”
“冰释前嫌?”
姜鸣差点将嘴里的二道茶喷出来,咳了几声,她惊异道:“莫非陆大小姐是想趁着天还亮堂,欲与我共商讨谭大计?”
“姜姑娘这是何意?”
姜鸣拐着弯骂人的功力实在是过于深厚,饶是同她交手多次的陆启鸣,也没反应过来。
“咱俩,或者说咱仨,能有这些恩怨,不就是谭明坤嘛!你说冰释前嫌,除却不声不响的偷走谭尚书的宝贝儿子,还有什么法子?”
“说起这个,启鸣有一事想请教姜姑娘。”她没给姜鸣打岔的机会,缓缓道,“当年,据说出自谭公子之手的那封信,是红缨亲自交到我手上的,我没记错吧?”
姜鸣微微一怔,侧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红缨,红缨则不着痕迹的将头低下,并未反驳。
她眼神敛起,遥遥对上陆启鸣的,姜鸣红唇微翘,难得正经:“这么说,红缨还当了一次大小姐的红娘。”
“姜姑娘想必也知道此事。”
“我?红缨的事我很少过问,而且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性格又大条,早不记得了。”
陆启鸣眯眼,没接她的茬,而是慢条斯理道:“我前几日闲来无事,又将那封信读了一遍,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姜鸣垂在袖子里的手指紧了紧。
“都说国子监教书法的少师有三四个,因而交出来的笔法也不尽相同,我起初只当是谭公子生性不拘,‘启’都能换着花样写,也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