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花楹拈起瓷盘里的一粒盐炒花生米,捻去红皮,掰开两半果仁,又合上,整个塞进嘴里。
“掌柜,这月的账,我理顺好了。”蓝淮抱着一沓账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边。
蓝花楹玉手一挥:“别说话,今天的花生米炒得香,赏!”
闻言,蓝淮木着一张脸,从发髻上揪下毛笔,沾一口笔尖,摊开最上头的账本。
五月廿三,掌柜因花生米可口,赏王厨子,金额不明。
——
时隔多日再来陆府,门口的护院一如既往地热情,一见是他,还多问了一嘴平安的近况。
好,好得不得了,再肥点都够一家子分着吃了!
宋丞鲜少走动,也没有上门前先摆谱的习惯,孤身只影的来,再这么走,导致打了陆府一个猝不及防。
陆仁青最近没有要务,闲的他都要跟兵部商量修缮城防,难得府上来个客人,陆大人闻讯赶来,只能保证衣冠齐整,扣子没系串,在宋丞到正厅前,才算是把气喘匀了。
“参见侯爷。”
八哥的事陆仁青已经听过好几个版本,包括小女儿的亲身经历版,如今乍一见宋丞本人,却有点不习惯。
两人寒暄一番,准确说是陆仁青单方面说了一堆套话,宋丞总共没说上几个字。
不多时,正主姗姗来迟,陆启瞳是被依兰从被窝里晃起来的,这会儿上下眼皮还没休战,见到宋丞,她草草打了个招呼,险些又睡着。
许是实在尴尬,陆大人还是觉得他的城防设计图更有意思些,寻了个理由出门去,留下两个人。
宋丞看着泪眼蒙眬的陆启瞳,问道:“陆姑娘昨夜没睡好?”
陆启瞳撑起头来,摆摆手,咕哝道:“何止昨夜,我都好几宿没睡好了。”
“所为何事?”
“谭明坤呗。”
宋丞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后知后觉想起是谭如的儿子,没办法,他和老家伙们还算熟,而京城新贵,他认识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与令姐有关系?”
“嗯……”陆启瞳将调子拉长,“我这几日在想一件事情,还没有想明白。”
她伸了个懒腰,打起精神来,道:“不说这个,我听依兰说侯爷有要事相商?”
宋丞眉宇一舒,俊逸的容颜浮上一抹纠结,他点点头:“是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宋丞掩去皇后那一段,将他的想法委婉的叙述一遍,最后道:“若陆姑娘不方便,我再想别的法子。”
他抬眼,看着陆启瞳的表情渐渐严肃,刚要想个说法圆过去,就见陆启瞳忽然来了精神。
“侯爷既然说了,我便不能坐视不理,不过是一个名额,回头我找外公说说就是。”
她脑筋一转,笑道:“如此,侯爷又欠我一回。”
宋丞想到群芳宴,有些无奈:“陆姑娘只要不再拉我去喝酒便可。”
“不会不会。”
陆启瞳四下瞄了几眼,然后凑近一点,小声道:“侯爷还记着你是姐姐的‘爱慕者’这个身份吗?”
宋丞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向侯爷透个底,那天我曾跟侯爷说过,姐姐之所以对谭明坤穷追不舍,是因为一封信,换句话说,姐姐所倾慕的,应当是那封信的主人,而非谭明坤。”
陆启瞳的声音近乎气音,随着唇瓣的张合,一簇簇温热的呼吸扑在宋丞的耳廓上,像只猫儿在心尖抓了个痒,酥酥麻麻的。
“我这几日对那封信真正的主人有了个大致的猜测,待我找个合适的机会验证一下。在这之前,我想让侯爷帮我劝劝姐姐,她这几日因为婚约,情绪不太稳定,别我这边还没出结果,她又想不开了。”
这个请求同上一次的,本质差不多,但这次明显对他来说更困难一些。
别说以爱慕者的身份劝人,就单单是劝人这一样,他实践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他生怕陆启鸣本身没什么问题,叫他一劝再出岔子。
二来就是爱慕者这个身份,他圣贤书是读了不少,也不是不通晓情爱,但他的的确确从未爱慕过任何女子,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全然未知,还不如叫他回去亲自下厨烤了平安来得容易。
“此话我上次也同陆姑娘讲过,陆姑娘的忙,我可以帮,但我不能以一个欺骗令姐的身份来帮忙,我不希望你在拯救她的同时又伤害她。”
宋丞犹豫一瞬,补了一句:“陆姑娘,倘若换一个人让我欠了两回人情,早就将我敲得爵位都要易主,令姐虽是你的至亲,可她总不能在你的保护下过完一生。”
陆启瞳有些懵,接着让门口传来的一声脆响拉回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