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季眠的小书童,奉卫一直觉得自己挺省心的。
自己的主子读书习字态度向来最是认真,晨起晚息也不必操心,季眠自然会安排得妥妥当当,他只需要遵照季太史的吩咐照顾好公子的起居生活即可。
可是……
他站在季眠的厢房前,看着面前戴着眼熟的白纱帷帽的妃红衣裙少女,生平从未感觉如此为难过。
孟闻缇眉眼弯弯似月:“季郎君可在?”
奉卫抵住房门:“郡主莫要怪罪,季公子此番是有事务缠身的。”
“是嘛?”孟闻缇闻言有些苦恼,原带着笑意的脸绷起来,故意拔高音量:“那我明日再来?后日怎么样?实在不行我大后日来寻他?”
房内少年放下手中的毫笔,顺势合上文书,他抬头望了一眼门口立着的两道身影,温声道:“让郡主进来吧。”
瞧房门打开,孟闻缇不禁暗笑,提着裙子跑进季眠办公的厢房,一眼就看见立在书桌旁的季眠:“季小郎君很忙吗?”
季眠扫视一圈桌上的几册文书,语气平静:“在下不忙。”
孟闻缇特意戴着那顶帷帽在他面前晃悠:“你来岐州做什么?”
季眠抬眼,眸子异常明亮,冷静又疏离:“家有远亲,特来寻访。”
“那你为何居在华云观?”孟闻缇不依不饶。
“那郡主又为何居在华云观?”他侧身将书桌上的文书摆放齐整,又有意将砚台压在文书上:“是因为华云城太大,华云观又处偏僻之处,所以郡主迷路了吗?”
孟闻缇听出他言语里的揶揄,方欣喜的心情消了大半,她没好气道:“季郎君也太记仇了吧,这话大可不必再提了。”
季眠依言点头,难得表示赞同:“在下不过问郡主为何躲避王府侍卫,郡主也不过问在下何故在此,如此甚好。”
孟闻缇拧眉一时无言。
她就不明白了,作为顶顶娇宠的郡主,对于季眠相处时的敷衍和不走心,她都能忍了,可他为何就是不领情,总要把天给聊死了呢?
想来是她脾气太好了吧。
孟闻缇这样想。
可季眠并不理会孟闻缇此刻在想些什么,他单手握拳放至唇边,轻轻咳了一声示意孟闻缇回神:“郡主此番来此所谓何事?”
孟闻缇撩开轻纱,一双眼像猫儿灵动:“季小郎君,我在岐州人生地不熟的,好不容易遇上了你,不如你带我四处转转吧。”
奉卫听到这话,差点要昏厥过去:“郡、郡主,我家公子确实有要务在身……”
“要务?”她挑一挑眉,转头反问:“可季郎君并非臣子,何来要务?你说的要务是指国子监里的学究留下的驳论吗?”
奉卫一时接不上话,可怜兮兮地向季眠投去求助的目光。
季眠轻轻牵动嘴角,露了一抹清浅的笑意:“无碍。郡主若不来,我也是要出去转一转的。”
他眉眼淡然,又显得极谦逊有礼:“郡主想去哪儿?”
孟闻缇原以为以季眠的性子,会一口回绝,没想到他答应地这么爽快。
她带着些许疑惑,皱眉抿唇微眯起眸子打量眼前人:“季小郎君去哪儿,捎上我就是,我不在乎去哪儿。”
季眠颔首,几缕细碎的乌发飘至光滑细腻的饱满额前,转身便嘱咐奉卫备好马车。
孟闻缇按照季眠的意思上了马车,而季眠则独自驾马驱车行在马车前头。
她撩开车帘看向前面骑在马上的少年,他的背影笔直挺立,迎着光直视前方,光影下少年的身影似乎显得异常坚毅。
涟娘与她同坐在马车内,却不安地绞动手中的帕子,她警惕地凑到孟闻缇身旁压低声音:“郡主是什么打算,怎么把婢子也带出来了?”
孟闻缇放下帘子,一改往日机灵娇憨的模样,眼神却渐渐沉下来,嘴角也没了一丝笑意。面对询问,她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涟娘,旁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涟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噤若寒蝉。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孟闻缇听见季眠下马的声音,也钻出马车。只见季眠微微抬起手臂站在马车前,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顺势搭着他的手臂下车。
马车停放之处荒凉偏僻,四周尽是残砖破瓦、断壁残垣。破败的房屋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墙角屋檐下结满一张又一张蜘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