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垂目,淡淡回应:“郡主,多有得罪了。”
他将手中的帷帽戴到孟闻缇的头上,层层轻纱立刻阻住她的视线,她感觉自己的一只手被季眠攥住,而腰上突然多了一股力道,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孟闻缇转头看向季眠,隔着白纱,脸瞧得并不真切。
少年不及她高,一副书生模样,力气却不小,搀着她一步一步前行。
她又生了怪念头,故意打趣:“季小郎君不在乎男女授受不亲了?”
季眠小心翼翼托着她的腰,头也不抬:“郡主受伤,在下不能干看着。”
“季小郎君知道我在岐州吗?”
“知道。”
“你是特意来寻我的吗?”
“不是。”
孟闻缇有些不满:“虽说我也知道你定不是为了我来的岐州,可是好赖话你都不会说吗?”
她振振有词,浑然忘了自己扮演的是一位腿脚不便的伤者:“一般君主问臣子话,为人臣的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不应该哄得君主高兴才好吗?”
季眠搭在孟闻缇腰上的手收紧几分,恭恭敬敬回道:“郡主不是君主,在下也尚未位及人臣,郡主慎言。”
孟闻缇想,这十三岁的小少年怎么会如此如此得无趣,像块没有感情的玉石。
她正要回怼,又听见季眠加了一句:“倘若郡主真的是君主,倘若郡主真的这么想,那么,以在下之见,郡主离灭国也不远了。”
孟闻缇:“……”
季眠回得一本正经,仿佛她真是昏聩的君王。
他像是天生就以让她吃瘪为己任的,用最寻常最平淡不过的语气堵住她一刻都停不下来的嘴。
季眠停了下来,松开扶住孟闻缇的手:“郡主若是无碍,便自己走吧。”
孟闻缇难以置信,指着墙外的方向,颤声道:“若是被墙外的那些人捉到,你让我怎么办。”
他作揖行礼,脸上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斟酌了一会儿,还是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孟闻缇拙劣的表演:“墙外是王府的侍卫,就算郡主被他们发现也不会怎样的,况且……”
季眠指了指还戴在孟闻缇头上的帷帽,轻薄的纱被微风吹动,风掀起白纱的一角将孟闻缇小巧精致的面容露了出来。
他一怔,随即又低下头:“在下已将帷帽给了郡主,往后郡主若是再想出去也不必像今日躲躲藏藏。”
孟闻缇索性用手拨开飘动的薄纱,牵扯嘴角:“季眠,你知道你有时太过于聪明了吗?”
“承蒙郡主夸赞。”
“你知道京中众人都是怎么看你的吗?”
“外界言语多且杂,郡主不必一一放在心上。”
“那你知道多少女子倾慕你吗?”
季眠不再立刻接过话,半晌才退一步,与她拉开一小段距离:“郡主慎言。”
孟闻缇突然笑开,揭过先前的话题:“你的意思是说,这帷帽是你赠与我了么?”
他挺立着身体,声音低哑:“恐怕是这样的,郡主。”
她觉得欢喜起来,自觉忽视季眠委婉含蓄的逐客令,连说话的语气也逐渐飞扬:“京中几人能如此。”
京中几位女子能如此,得到季郎君之物?
夏叙姝何其骄傲呢,如若知道此事,定然气得牙直痒痒。
孟闻缇一想象到夏叙姝那张气得快要扭曲的脸心中不知道多开心,欢天喜地地溜回自己的厢房内,却不知在她离去的时刻,柳氏那儿又闹出了什么动静。
听说有人在华云观收留的流民那里见到一老妇人腕上也戴着一串佛珠串,有急功近利的小民为了讨好柳氏,从妇人那里抢来了珠串献到柳氏面前。
可柳氏见到珠串脸都变了,却说不是自己的,忙叫人送回去。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呢,柳氏的佛珠串依然没找到,可她却撤了半数帮忙搜寻珠串的护卫。
涟娘禀报此事时,孟闻缇正在把玩手中的帷帽。
她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白纱:“那你就得更应该好好看着那位同有佛珠的大娘啊。”
涟娘奇道:“那郡主呢?”
孟闻缇想起今日碰上的季眠,嘴角掩不住笑意:“我才来岐州,自然是要遵从康王舅舅的意思,好好游玩一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