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 在返回英国之前,裴湘就决定要嫁给卡尔·霍克利了。但就像她对露丝说的那样,战争打乱了许多人的生活节奏, 包括她和卡尔的。
因此, 当裴湘穿上婚纱挽着丹宁男爵的手臂走向卡尔时,已经是1919年的3月。此时距离她再次见到露丝等朋友的1916年圣诞节,差不多过去两年多的时间了。
在这期间, 她和卡尔有过举办婚礼的想法, 但最后还是无奈打消了。一来,远在美国的霍克利老先生不方便赶过来, 二来就是他们的许多朋友还在战场上。
与此同时,因为裴湘之前在美国已经通过自学获得了行医执照, 所以,当医院里的伤员越来越多后,她便正式参与了救治重伤兵士的工作。忙起来的时候,她连吃饭喝水都顾不上, 自然很难有空闲的时间认真而细致地筹备自己的婚礼。
而一直等着迎娶心上人的卡尔·霍克利在确定了裴湘确实愿意成为自己的妻子后,看上去反而不像之前那样急切地盼望尽早结婚了。当然, 如果能早一些走进教堂的话,他还是非常乐意的。
可卡尔·霍克利莫名相信, 比起举办一场向世人宣告夫妻关系的正式仪式,裴湘的真心许诺才是最重要的。
——在她正式答应会嫁给他的那一刻, 她就已经是他的妻子了,这点毋庸置疑!
所以, 一场补办的仪式——卡尔自我安慰时总是这样称呼那场一直、一直、一直被推迟的婚礼, 晚一些也不要紧, 还能办得更加隆重更加奢华并且尽善尽美, 有什么不好的呢?
“真的没有什么不好吗?”即将当爸爸的杰克疑惑地看着卡尔,十分诚恳地说道,“我和你想得不太一样。不管什么时候,我都非常乐意听人们喊露丝为‘道森夫人’的,或者听某个毛头小子羡慕又嫉妒地大声说‘原来你就是露丝的丈夫呀,看来我晚了一步’。卡尔,不结婚的话,你永远也听不到这样的话。”
闻言,卡尔十分矜持地笑了笑,抬起手示意杰克多喝些酒,然后——闭上嘴别说话!
就在杰克想说露丝有孕而自己为此戒酒的时候,露丝及时出现并拉走了自己的丈夫,免得他再说些什么耿直的言语刺激到一向小心眼的卡尔·霍克利。
呵,谁不知道这个男人心心念念地想结婚,做梦都想让安妮变成名正言顺的霍克利夫人。所以,那些冠冕堂皇的面子话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当真……
就在杰克和露丝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后不久,卡尔·霍克利先生终于如愿以偿,在众人的祝福中兴高采烈地步入了神圣婚姻的殿堂。
这场婚礼的规模很大,也非常奢华隆重。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不是新娘子的美丽容貌和她身上佩戴的连城珠宝,而是这对新人的幸福笑容,以及他们望向彼此的温柔缱绻眼神。
哪怕是不清楚裴湘和卡尔·霍克利过往恋爱经历的陌生人,也能从新婚夫妇的每一次默契互动中,轻易察觉到甜丝丝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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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湘和霍克利举办完婚礼后,就和霍克利老先生一起返回了美国。两人先在费城住了几天,又一同参加了好几场舞会宴会,紧接着,夫妻二人就去蜜月旅行了。
6月,两人再次返回美国,到路易斯维尔参加托马斯·布坎南的婚礼。据说,新娘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富家千金,叫黛茜·费伊。
裴湘和卡尔提前两天抵达路易斯维尔,和同样受邀来参加婚礼的道森夫妇在车站相遇,四人便一起去了布坎南的住处。
布坎南目前居住的豪宅其实是他临时租借的,距离准新娘黛西家不远。
布坎南之前提过,他婚后几乎没有可能会住在路易斯维尔,而是会在芝加哥定居,所以就没有在这个城市购置房产。但依照裴湘对布坎南的观察,她觉得他很难在一个地方长久定居,说不定哪天还会跑去费城或者波士顿。
布坎南的住处有不少年轻的朋友,大多是他在耶鲁念书时的同学,有同一个联谊会的成员,也有校橄榄球队的队员。大家聚在一起,没什么拘束,谈天说地十分热闹。
然而,等到用过晚餐之后,这份热闹在酒精的催化和音乐的鼓动下,几乎已经变成了喧哗和吵嚷。
裴湘被吵得有些头疼,就打算去外面安静地散散步,霍克利也不喜欢室内乱糟糟的环境,便起身和裴湘一起出门。他觉得今晚的月光挺不错的,非常适合自己和霍克利夫人约会晒月亮。
但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杰克和露丝也跟了出来。
于是,霍克利暗自想好的二人月下漫步就变成了拥挤的四人行……
四人走走停停,有说有笑地聊着分别后的各自经历。由于裴湘和霍克利刚刚度蜜月归来,所以话题主要还是围绕着新婚夫妇的旅行见闻,偶尔也会谈论几句杰克和露丝在纽约的生活。
不知不觉间,两对夫妻就散步到了路口处。
裴湘看了看时间,觉得不早了,就提议往回走,另外几人也没有异议。只是,还不等他们转身,便望见路口对面的砖砌小路上走来两名年轻女子,其中一名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色头发,而另一名的个子很高。
裴湘几人并不认识这两名女子,原本只以为是擦肩而过的陌生路人,但那名金发女郎在看到他们后,准确来说,是在看到杰克之后,瞬间露出了一种想哭又想笑的激动表情。
很明显,她是认识杰克的,而且瞧上去——大约是感情纠葛。
露丝顿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眼神微冷。
可那名情绪激动的金发女子根本看不见其他人,只是眼含泪意地盯着杰克,用一种微微颤抖的、却十分柔和悦耳的声音轻声喊道:“盖茨比!你终于回来了。”
杰克顿时松了一口气。
其他人:……
十分钟后,大家总算向认错人的金发姑娘解释清楚了杰克的身份。他绝对不是一个叫做杰伊·盖茨比的美国军官,也不认识任何一个姓盖茨比的男人。他就是杰克·道森,有妻有子,家住纽约,是一名小有成绩的青年画家。
“费伊小姐,我很遗憾,我十五岁便离开了家乡,之后就和所有亲戚失去了联系。之前回家乡结婚的时候,也只是去看了看以前的邻居,但也没有多少熟悉的人了。所以,我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一门姓盖茨比的富有远亲。”
金发的费伊小姐此时已经勉强平静了下来。她借助路灯,再次认真地端详着杰克的五官外貌,并且看得非常仔细,渐渐就对比出了杰克和盖茨比之间的不同。
与此同时,她眼中那种明亮而欢欣的光芒也跟着黯淡了下来,化作一种让人心碎的惆怅失落。
“是我认错人了!对不起,道森先生,刚刚打扰到你和你的朋友们了,你——确实不是盖茨比,是我认错了……”
说到这里,黛茜·费伊小姐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有些欲盖弥彰地解释道:
“他、他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之前大家总是在一起聚会,但后来他去打仗了。我很担心盖茨比的安全,再加上最近又失去了他的消息,所以,嗯,猛然一见到道森先生,就在激动之下认错了人。盖茨比先生是一位很好的朋友,我们大家都非常喜欢他。可战争结束了,他却没有回来……所以,我、我们大家都很担心盖茨比的安危。”
说完这话,费伊连忙看了一眼她的朋友贝克小姐。
高个子的贝克小姐接到暗示,立刻点头附和道:
“是的,我们是盖茨比先生的朋友,特别担心他的安危。刚刚黛茜错认道森先生时,说实话,我也误会了,还暗自惊喜了好一会儿。上帝作证,我们都很喜欢盖茨比先生,也很担心他。”
在场的人都能听出这些话半真半假,可没有谁提出质疑或者追根究底。尤其是他们此时已经意识到,这位小姐应该就是黛茜·费伊——布坎南的准新娘。
裴湘见费伊小姐的情绪已然平复了大半,又听她和贝克小姐一直强调担忧朋友盖茨比的安危,便开口道:
“其实,我倒是知道一位姓盖茨比的军官,也知道他和杰克长得很像。战争结束后,我在牛津大学附近遇见过盖茨比先生,当时,唔,我和费伊小姐的反应差不多,也险些认错了朋友。
“对了,我还问过盖茨比先生,是不是有一门姓道森的亲戚,但可惜的是,盖茨比先生否认了。所以,我想这就是一个非常有趣又少见的巧合。
“费伊小姐,如果我在牛津遇到的盖茨比先生就是你的朋友的话,那请你放心,他应该是非常安全的,至少战争没有夺去他的性命。”
“你在牛津见过盖茨比?”黛茜双眸一亮,热切地注视着裴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