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到了,赶快拿过来给杨大人看吧!”罗烈兴奋地招呼了对方道,“小子,以后可千万别再这么冒冒失失的,懂吗?”
但是,就在公文袋递上桌案之际,杨令源却犹豫了,如同怕那袋子里会跳出什么吓人东西来似的,刚伸过去的手竟又突然缩了回来。
“杨大人,如何还不打开?”于一旁同样有些紧张的罗烈问道,“您是在担心什么吗?”
“没事,是在下想多了。”杨令源一面抓起袋子掏出公文来,一面回答道,“朝廷若要缉拿我们,则送来的怕就不只是这一纸公函了吧。”
“您想说的是早该派大军来围剿了,对吗?”罗烈追问道。
“对!”杨令源很肯定地答道,“如今能收到公函应算是一个好消息才对。”
“那就快些打开吧!”罗烈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只因这里面多半也关系着他的身家性命。
“罗平,快去请卢大人来!”杨令源边拆公函,边吩咐道。
……
粗略看了一遍,杨令源即马上明白了文中的大意:知悉了金山郡情况的杨广甚为震怒,责令立即将封充等人押赴京城处置的同时,还对杨令源他们的便宜从事予以了嘉许,又特任了罗烈为金山郡司马,并暂代郡守府事。另外,对其他有功人员的赏赐问题也同样进行了说明。再有就是急令杨令源携卢太翼立刻启程前往大兴会商朝廷要议,且不得耽搁延误云云等。
看到“钦此”二字时,杨令源终于放松了心情,那紧绷了十多天的脑弦总算没有被拉断,亏得年轻能扛住,否则,怕是真要焦虑到白头了吧?当然,其倒不是担心个人的安危,更多的乃是怕此举会牵连了所有跟随之人。一旦这次行动被朝廷否决,则层层追究之下,那要掉脑袋的就绝不只是某一位组织者或参与者,因为虽说此次起事属于迫不得已的大义之举,并且也是在为黎民百姓和江山社稷着想,但毕竟是越权行事,所以真要被别有用心之人给安置一项反叛朝廷的罪名,那最终的结果恐怕也就只能是百口莫辩了。于是,确实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的他唯一能做的即是让叔父杨汪动用身边的一切人脉关系去争取到最有利的结果。现在,这最后的步骤终于按照最初的设想圆满完成了,且还滴水不漏、丝丝入扣的,各位看官,您说他杨令源能不为此而长出一口气么?
……
次日清晨,在罗烈等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之中,杨令源一行离开了涪城,轻车简从地出了金山郡的范围,沿着北上的官道再次穿过剑门关,因一路上未遇多少阻碍,所以于不过两旬的光景即已到达了大兴城脚下。
这次回到家乡,杨令源再无“近乡情更怯”之感,只因他已在一年多的磨练中变得成熟了,且经历的事情越多便越让他那颗还处于青春期的心脱离开躁动而逐渐归于平静。或许是从小即父母双亡的缘故,所以本就懂事的他自然要比同龄的贵族子弟都更早熟一些才对,同样,也更能适应官场的环境,这不,未出两年竟业已跻身进了中级武官的行列。
此时的杨府虽依然有点儿冷清,但其却因杨汪和杨令源的同时回归而再次显露出了些许华彩,毕竟,不仅杨家的大公子衣锦还乡了,杨汪也同样还算稳妥,基本没有因为这次金山郡的事情而惹上任何的麻烦。
可就在杨府上下庆幸的同时,一股暗流却开始了无声无息地涌动。原来,封伦,即是那位字“德彝”的中书舍人正在不遗余力地活动,干什么呢?就是想把于金山郡犯了事的那个堂弟——封充给捞出来。当然,此人行事还是很老到圆滑的,虽明面上与人说什么封充乃“咎由自取”的话,甚至在皇上面前都与自己的兄弟划清了界限。但私底下,其却是想方设法地拜托了能在核心圈层里说得上话的虞世基出面替他斡旋。照理说这虞世基也是个奸猾之徒,如何会为了别人去出头呢?说穿了,当然还是一个“贪”字在作祟。所谓“无利不起早”,虞世基一方面要安抚平时替他自如应付杨广所交代任务的封德彝;另一方面又接受了封充为了保命而贿赂的大量钱财。于是,从朝廷对金山郡之事做出指示的那一刻起,他就“果断”地采取了行动,可让其没有料到的是,上蹿下跳了月余却难有收效。除了与此事有些瓜葛的宇文述考虑帮忙之外,其余的人则要么装聋作哑,要么表现出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甚至于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即或是自己的兄弟虞世南,也明确向其表达了“爱莫能助”之意。因为这些人此刻都明白,现在北方闹腾起来的农民**皆因“官逼民反”而起。皇帝当下虽表面上不承认,但其内心怎么想却是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的,那就是要“杀一儆百”,要拿那么一两个典型来开刀以挽回民心,以替自己的错误决策埋单。因此,就目前的情形而言,哪个都不愿意也不敢去当那个出头说好话的,替贪官开脱的不醒眼之人,除非是想触霉头了,或者是更直白点儿的说法——想去陪葬和垫背了。
白忙了一圈下来的虞世基很是颓丧,因为既觉得有些不好向封德彝交代,又不想把已经到手的钱财给退回去,更何况身后还有那么个像貔貅一样只吃不吐的凶悍女人——孙氏呢?而且,这位长期生活在老婆控制下的“妻管严”到目前为止就是想抽身都难了,只因钱全都交给了那个“河东狮”,自己是一分也退还不出去的,唉!兴许,这便是此位可怜又可悲的男人为何会明知其是烫手山芋还要接过来捧着的根本原因吧,大家说是不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