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羌人,李循便向杨令源再三拜谢道:“今番若非碰到大人,则本郡危矣!”
“都是李大人忠直,将士们效命方才有了今日之功。”杨令源谦虚道,“真要说在下有功,那也就只是些寸功罢了吧?”
“立下偌大功劳却还是如此谦虚。”李循拱手赞道,“下官定要报与郡守,让他上奏朝廷以为您请功啊!”
“请功就算了。”连连摆手的同时,杨令源笑着说道,“李大人为在下请功,那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害我呀!”
“这是为何?”李循大惑不解地问道,“难道是大人您信不过下官的为人吗?”
“非也!非也!”杨令源继续摆手道,“在下知道大人乃是一番好意,只是……”
“只是什么?”李循追问道。
“李大人是贵人多忘事,还是明知故问呐?”杨令源苦笑着反问道。
“下官岂敢开罪于大人?”李循顿时紧张了起来。
“还不就那张圣旨嘛!”杨令源捂住嘴,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在下乃是去传旨的,若让皇上知道我在这里帮您,那不是等同于欺君之罪了吗?”
“杨大人说的是……”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的李循当即叫道,“罪过!罪过!下官是忙晕头了,您看我怎能就把自己见过的事给搞忘了呢?”
“嘘……”杨令源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接着更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还好,此时的中军帐里正巧没有旁人。
……
翌日一大早,李循亲自送杨令源过了河。接着,于石寨留下部分镇守兵马之后,他即带着主力部队及辎重等往涪城的方向退去了。
之前,杨令源隔河望着驻军的那条石梁向李循言道:“李大人,那处龙脉的风水极佳,且您安置中军大帐的位置还刚巧就是兴建兰若的绝妙之地,也许正因为此,所以您我今日方才能够兵不血刃地化解掉此危机呐!”
“是啊,全靠佛陀的保佑!”李循感叹道,“就是不知这次的血光之灾能否被完全地消弭,汉羌之间的和平又能否就此长久地维持下去?唉……”
“我佛慈悲,定能助吾等马到功成的!”杨令源慨然回应道。
“但愿如此吧!”仿佛是预见到了什么,李循竟有些黯然地说道。
“若能玉成此事,则吾辈的功德无量。”正在兴头上的杨令源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遂自顾自道,“他日有缘,我必要在那中军大帐处发愿起一座寺庙来,如此,既能弘扬佛法、广布佛恩,又能教化愚民、团结羌人。似此两全其美之事,岂是菩萨所不愿见的?您说对不对啊?”
“确为一举两得的好事。”李循点头肯定道,“在此兴建宝刹一座,想必一定会对当地的长治久安大有裨益才是。”
说罢,两人即随之拱手作别而去……
一日之后,在绵竹关祭奠了诸葛瞻和诸葛尚这对英雄父子的杨令源接着又马不停蹄地飞奔了两天。
……
这日下午,那座让他闻名已久的,有着“扬一益二”之称的成都城便远远地出现在了前方。经过城北的一处木桥时,其突然被桥头处的一块石碑给吸引住了。
“升仙桥”——石碑上刻着的三个醒目大字虽经岁月剥蚀,但字里行间却仍能看出其遒劲有力的笔锋和飘逸洒脱的走势,再细看那落款处,竟赫然留存下了东晋大家“王羲之”的名讳。
“这是怎么回事?”搜肠刮肚了半天,不禁狐疑满腹的杨令源这才猛然想起了常璩于《华阳国志·蜀志》中的相关记载:“城北十里有升仙桥,有送客观,司马相如初入长安,题市门曰:‘不乘高车驷马,不过汝下’。”
“这不就是那座著名的升仙桥吗?”杨令源一拍脑袋道,“难怪不得会有书圣的真迹在此呀!”
揣摩了一番之后,有感于司马相如平定西南夷功业的他这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朝着成都城的北门再次出发了。
……
又行了几里地,当穿过高大坚实的城门时,向其迎面扑来的既不似大兴城的那种庄严肃穆,也不像洛阳城的那种富丽堂皇,而是成都这一座一未改过名、二没移过址的大都市所一以贯之的浓厚商业气息。
虽说隋朝的城市布局都是坊市结构,但成都城里来来往往的运货车辆却昭示了此处与别处的不同,因为光是载着蜀锦、蜀布出城的车辆就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好几十辆。而像蜀盐、蜀铁等商品则更是从蜀汉起即成为了国家的战略物资,且到目前为止都是国家资金的重要来源。当然,茶叶这一项也是必不可少的,谁让它是当时社会财富和身份的重要象征之一呢?
“我该到哪儿去投宿啊?是驿馆,还是客栈?”杨令源于好奇之余突然想起了这个现实的问题。诚然,成都城里肯定不乏投宿之处,但正是因为太多太杂,所以方才让他这个见过世面的人都有点儿“多则惑”了。
“对了!”于喊出声的同时,他的脑袋里即闪现出了“信相院”三个字,“就去信相院投宿。”
为什么会是信相院呢?原来这一是因为当家的住持——信相圣尼乃系卢太翼的老友,且他早前就曾听老师提起过。现在过去一趟,一来可以拜望仰慕已久的前辈高人,二来可以顺道打听一下老师的行踪,实属一举两得之事;二是由于此处庵堂为当年蜀王杨秀夫妇捐资替信相圣尼专门修建,很是巍峨壮丽,其布局方案想来必能成为自己以后所要规划寺庙之有益借鉴才对。故而,基于以上的两个原因,杨令源遂立即打定了前去借宿的主意。
……
那信相院其实就座落在城北,一进北门右转进一条小街即可到达,只可惜杨令源却不知道,由是错走了弯路。所幸绕得还不算太远,在路人的指引下,他方才七弯八拐地找了过去。
下马之后,走到山门前叩了三下“吞口”,不一会儿,一个小尼姑即探出头来问道:“施主到此所为何事?”
“在下姓杨,乃本院住持故友卢老国师的入室弟子,今日远道而来是特为拜访圣尼她老人家的。”杨令源施礼答道。
“原是这样啊?”小尼姑双手合十还礼道,“那就请施主先等上一等,待小尼前去通报了住持师父再烦相见,可好?”
“也罢,那就有劳小师父了!”虽有些肚饿,但杨令源却还是明白一切都需要按照程式来才行。
……
关上山门去了不久,对方即带着信相圣尼的口信转来了。
“住持师父请您进去叙话。”小尼姑说道,“只是要烦劳施主牵马随小尼从侧门进入,如此方好。”
“好的!”应了一声,杨令源便小心翼翼地牵着“夜巡龙驹”进去了,因为怕扰了寺院的清静,所以又专门附在马的耳朵边说了些什么。这“夜巡龙驹”也是极通人性的,进入侧门之后,走路轻快的同时还真就不乱叫嘶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