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兰陵谷口前的那片桃林,正当两人准备向师妹作揖告别时,“倩儿”于一句“师兄们保重”之后,竟飘然转身而去。
……
“如果不是那‘面目’的话,只看这背影,当绝对是桃花仙子下凡尘呐!”望着已不见人影的桃林,徐世勣若有所失地喃喃自语道。
“哈……”杨令源笑言道,“师兄是不是有点儿曹子建所写《洛神赋》中的那种惆怅啊?”
见对方揶揄自己,有点儿不好意思的徐世勣于是赶忙岔开了话题道:“现今天下大乱在即,师弟,你可有什么好的打算吗?”
“还未想好呢,只打算尽快回家一趟,然后观望一下再说吧。”收拾了笑容的杨令源一脸凝重地答道。
“也好,那为兄就先行告辞了。只是希望师弟你莫做那井底之蛙而自困于这山林当中,男儿有志就应该仗剑于天下,行走在四方!”说罢,一声口哨过后,翻身跳上一匹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青骢马的徐世勣当即向对方一拱手道:“师弟保重,你我后会有期!”
……
提着油布包裹的“兰陵血”,杨令源于接下来悄悄回到草庵中时已近晚餐光景,因此,这才刚藏好了剑便听得兰幽在外大声招呼道:“开饭了!”
于饭桌上看到应节的粽子,杨令源竟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伤感,因为他实在是有点儿想家了,想他的叔叔、婶婶、小弟和家中的其他人……
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思乡之情袭上心头的杨令源暗自想道:“神荼和郁垒二位师兄本就是当地人,且又是孤儿,所以他们自然便把老师的家当做了自己的家。我只是借读于此,终归还是要回去的。兰姐都时常在想念着远方的亲人,想来亲人们也肯定在心中牵挂着我们才对……”
于是,一个念头从他的脑子里即刻蹦了出来:我定要回去看看,哪怕只是瞧上一眼也好……
“公子,赶紧吃粽子呐!再不吃可就要冷了哟!”兰幽冷不丁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
“令源,今儿是不是遇上什么不愉快的事了啊?怎么一回来就见你闷闷不乐的呢?”发现了异样的卢太翼问道。
“老师,我……我……”杨令源欲言又止,因为他再次想起了卢太翼要其在山中待到二十岁的话。
“有话就说嘛,老师又不是什么外人!”兰幽于一旁提醒道。
经过此一“撺掇”,杨令源遂鼓足勇气说道:“老师,这么多年都没着家了,我想……想同兰姐回去看看。”不用说,杨令源的脑子的确好使,捎带上兰幽,一来加重了自己要求的分量;二来也顺带着拉上了一个好帮手。
果不出其所料,未等卢太翼开口,兰幽便抢着恳求道:“老爷子,我早都想家了,您老就让我和公子回去一趟吧!”
放下碗筷捋起了胡子,卢太翼既不立即表示同意,也不马上表示反对,只因他已预见到了天下行将大乱之象。
“若此时让他们回京,则会不会是送羊入虎口呢?可……他们说的又是人之常情……”心中矛盾的卢太翼于一时间竟拿不定了主意。
……
“师妹是不是急着想嫁人了啊?”终于,郁垒的一句玩笑话打破了僵局。
“就你话多!”兰幽指着郁垒的大嘴巴佯装生气道。
“我看也是!”神荼略带醋意地于一旁帮腔道。
“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们的嘴?”兰幽皱起眉头问道,“大师兄,你也想来添乱么?”
神荼和郁垒二人看似玩笑的话却提醒了卢太翼,“对呀!令源和兰幽都这么大了,也到了该让他们把关系定下来的时候了,就算侧室那也是要得到家里长辈们同意才行的,更何况兰幽本身还出自于杨府呢!”
想到这里,卢太翼于是点头答应道:“好吧,就让你们先回去一趟……”
可尚未等他把话说完,兰幽即已经抓了一个粽子放到其碗里,接着,还两手一拍道:“我就知道老爷子最是通情达理了!”
“老师都这把年纪了,可吃不下这许多哦!”一边把粽子夹给郁垒,卢太翼一边笑着说道,“还是二师兄的胃口好,就让他来替我消灭了吧!”
随即,卢太翼又嘱咐杨令源道:“你和兰幽需早去早回,路上切记注意安全,都记下了吗?”
听老师如此说,顿觉心情大好的杨令源遂赶忙用碗接过卢太翼夹来的菜肴,接着边大口地塞进嘴里,边还时不时地傻笑两下。
……
一个月之后,杨令源即带着兰幽回到了大兴城。
阔别了多年,当再次踏上家乡的土地时,情不自禁的杨令源可说是着实在心头激动了一把,尤其是走进延兴门的那会儿,竟还让他不禁生出了些许的“近乡情更怯”之感。
快到静安里时,那种相见亲人又怕见亲人的感觉便愈发地强烈了,只因他不清楚自身当下的状况于家里人而言是否满意。
兰幽倒是一如既往地真情外露,就在踏进里门的那一瞬间,她竟鼻子一酸,哭了……
“兰姐,这都快到家门口了,你还哭个什么啊?”
“马上就要见到夫人他们了,人家忍不住嘛!”兰幽一边抹眼泪,一边回答道。
“是不是想起小时候挨婶娘训的事了?”杨令源笑着打趣道。
“才不跟你说了呢!”兰幽佯装生气道,“就知道取笑人家。”
“女人真是事儿多!”摇了摇头,做出一脸无奈表情来的杨令源遂一抖“夜巡龙驹”的缰绳追了上去。
……
可是,当来到杨府的大门前时,一种异样的气氛却把杨令源给搞懵了。为什么要说“异样”呢?这是因为杨府的大门不但紧闭,且门口还连一个仆人都不见。
“这是怎么了?”似乎同样感受到异常氛围的兰幽转过头来茫然地问道,“以前有过这样吗?”
没有理会对方,忽然有了一种不祥预感的杨令源于飞身跳下马背,并两步纵上石阶之后,扑到大门上即使劲儿地敲打了起来。
“有人在吗?快来给我开门呐!”他边拍吞口上的门环,边就呼了起来。
……
如此连喊了好几声之后,这时,他方才听到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问道:“是谁在外间叫门呐?”
“是我!我回来了!赶紧给我开门!”因为着急,杨令源一时竟忘了自报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