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是轮到老班头错愕了,只因他惊讶于这个平常虽有些莽撞,但相对而言还算守规矩的后生竟能干出这么一件捅破天的大事来。
见老班头听了沉默不语,尉迟恭此刻反倒有些坐不住了。于是,他起身说道:“叔,我看我还是赶紧离开算了,这事弄不好可真会连累您的!”
“想往哪儿走啊?这都快宵禁了,当下出去不是让人一抓一个准儿吗?”老班头一边制止,一边提醒道:“既然救过唐公,那不如明天就让我去求求他试试看,兴许会有办法呢,你说是不?”
“他不也是自身难保吗?”尉迟恭不解地问道。因为一开始他是想过要照卢太翼说的那样去找李渊的,可转念一想:“唐公如今不同样是‘泥菩萨过江’吗?去了怕也会白去的。”于是,他便只好打消了去找对方帮忙的念头。
“唐公毕竟是国公,他还是当今天子的表兄。那些人若敢在明面上动他,则今日就不会只是派遣刺客去暗杀了!”老班头在衙门里混迹了多年,大风大浪还是看到过一些的。
被一语点醒之后,脑筋总算是转过了弯儿的尉迟恭当即拱手说道:“‘黑炭头’一切听叔的安排!”
“你婶子回老家了,你今晚便将就着在这儿对付上一夜吧。”
……
翌日一大早,老班头打算趁着上衙门前的这个当口去唐国公府里走一趟。刚出院门,他却看到牛壮正蹲在自家的门口扒早饭,且边扒,边还时不时地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瞅。看着那贼眉鼠眼的样子,老班头是止不住地恶心,就差把早上吃的那点儿东西给吐出来了。
“老班头,这么早就出门了啊?”牛壮假惺惺地问候道。因为知道尉迟恭跟对方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他便想着要在这个邻居的身上找到些突破口。
“我有些公事要提前去,你吃,你吃。”应付了一句的老班头赶紧加快了离开的步伐,只因他下意识地担心牛壮那个小人会从他这里闻出什么不好的气味来。
“这小子的鼻子比狗还灵,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腥味都会被他给闻出来。”一想到这些,老班头的心里就止不住地阵阵发紧。
由于这些年上了岁数,再加上衙门口尽是些起早贪黑的差事,所以老班头的心脏在不堪重负的情况下出了毛病。前年的那一次晕倒,若非尉迟恭当了佩刀换来救命药,则他老班头怕是早已经魂归天外了。
老班头没有儿子,唯一的一个女儿又远嫁回了朔州。他的老伴儿这次回老家,原本就是为了探望刚生了头胎的女儿的。老班头当年因打突厥立了军功,所以被朝廷安排在了大兴城的京兆尹衙门当差,这一干便已有了将近二十载的光景。
前些年,故人之子,也就是尉迟恭过来投奔时,他一是看在对方父亲走得早的份儿上,同情其孤儿寡母;二是由于自己也没个儿子在身边照应,因此,也算是带点儿私心吧,他即将对方给弄进了京兆尹衙门里当差。
“再怎么说都是于事无补的了,要救了眼下的急才是正途!”一想到这里,老班头更是加快了脚步。总之,他是一口气都没有歇就赶到了位于隆庆里的唐公府门前。
因见他一身差倌打扮,于是,唐公府的门房遂立即将其代人求助之事给通报了进去。
……
刚用过了早饭的李渊此时正坐在前厅里一边品茶,一边想着该如何写请调东边外任的奏章。听门房说明了情况之后,他便立刻下令将老班头带进来问话。
……
“免礼,免礼!老差倌有何事找我呀?”李渊问向其请安的老班头道。
见李渊一脸正气的模样,立马觉得其系个靠得住之人的老班头于是赶紧请对方屏退了左右。接着,在和盘托出尉迟恭昨晚发生的事之后,他又特别强调了牛壮很可能已知悉了内幕。
李渊听后心中不免有些内疚,因为让其没有想到是,昨日发生在杏园楼的事情竟会给尉迟恭带来如此大的麻烦。思索了片刻,他让老班头附耳过来,接着便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老班头一听不禁喜上眉梢,只因于他看来,让尉迟恭保住性命已不是什么难事了。
“就照唐公吩咐的办,小人这便回去依计而行!”老班头说罢,再拜退出。
对方走后,李渊即立马安排了心腹家臣去做准备。
……
大概午时三刻之前,见老班头出了衙门往家里去,牛壮便远远地尾随在后面观察,由于在直觉的影响下,他总认为对方已掌握了尉迟恭的一些情况,甚至是直接就在联系。
一想到这里,他便止不住地兴奋了起来,因为其此刻的眼里已分明出现了“孔方兄”的身影……
看来还真有做白日梦的,就在将要进入里门之际,一个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他迅速即从对“孔方兄”的幻想当中回到了现实状态。
“哪个该死的在叫我?”牛班头于心里咒骂道:“难道是成心想坏了你牛爷的好事吗?”
“牛大哥!”
牛班头一看,原是昨夜值班的那个“愣头青”里丁在招呼他。
“有什么事就赶紧讲!”牛壮没好气地说道。
“牛大哥,上回托您的事怎么样了啊?”里丁满脸堆笑着凑过来问道。
“你托我何事了?”
“牛大哥,您这是贵人多忘事呀!小弟我就是托您那个嘛……”
“哪个?”
“就是在衙门里当差的事啊!”
“今日还有公干,咱们改天再说!”牛班头很是不耐烦地回道。
“牛大哥,这儿有个情况,但小弟却不知道该不该讲……”里丁厚着脸皮,继续跟在牛班头的身后问道。
“有话说,有屁放!”牛班头懒得理对方,于是,直接甩出了这么一句“砸”到其脸上。
“您当也可从中看出小弟有没当公差的潜质。”里丁没脸没皮地说道,那胖胖的长了冻疮的脸庞笑得就像是完全绽放开了的红苕花一样。
“昨晚快关里门时,有个你们京兆尹衙门的差倌来找老班头。可进去之后,他竟到了当下都还未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已从其他的门走了?”
“那人长什么模样啊?”
见其问得急切,里丁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已在对方的眼里有了价值。于是,他赶忙答道:“那人长得又高又壮,像座铁塔似的,只是模样没怎么看清楚,就瞧出一对白眼仁来了。对了,他说话还粗声粗气的!”
“为何不早说?你如今就在这儿给我继续盯牢了,如再有什么发现便赶紧过来通知我,明白吗?”此时的牛壮已仿佛嗅到了尉迟恭的气息,当然,还有少不了的让他常常魂牵梦萦的那位“孔方兄”的铜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