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圈子外突然传来一声断喝道:“都给我闪开!这究竟是何人在此生事啊?”
闻听“惊雷”,人圈突然出现了一阵由外至里的骚动。紧接着,一个衙役打扮的彪形大汉用一对铁钳般的胳膊和两只蒲扇样的大手一下子就把人群给划拉开了……
定睛细看,来到圈中的这人可说是身材高大如铁塔,面色黝黑似焦炭,尤其一对眼珠,竟因白眼仁形成的反差而显得异常地突出和有神。
由于发现堵路皆因停在圈中的一辆马车而引起,黑大汉遂阴沉下脸来欲骂些什么。可正在这时,他却忽然看到仙风道骨、高冠博带的卢太翼站在了车旁。
“敢问尊者,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强压住怒火的黑大汉施礼问道。
上下打量对方的同时,卢太翼于心中琢磨道:“这黑大汉虽然长得粗鲁,但言语间却还算知道些礼数……”
“老朽的马车有可能撞到这位少年了。”客气地回答了问题,卢太翼即用手指了指马车上躺着的人。
“撞了就是撞了,没撞便是没撞,怎说有可能呢?”
“只因当时坐在车棚里,所以老朽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差倌倒可以问问我的这个车夫陈三,想来他应是能知道些具体情况的。”
接着,卢太翼又扭头向身边的陈三吩咐道:“你需仔细回这位差倌大人的话,明白么?”
陈三听后顿时紧张得不知所措,再加上看到面前的这位壮汉犹如佛经里讲的怒目金刚一般,于是,竟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黑大汉见状,便有些不耐烦地训斥道:“小子,怕什么怕?又没说要拘拿你?赶紧给我站起来回话!”
卢太翼一听,对方竟是标准的河东口音,于是,便也改用了河东话问道:“差倌大人,敢问如何称呼啊?”
以为是要查他的身份,黑大汉遂将腰间的铁牌一亮,答道:“在下复姓尉迟,单名一个‘恭’字,不是什么大人,就京兆尹老爷手下的一名衙役而已,现正专门负责亲仁里一带的治安,只因刚才在远处望见这里围了一大群的人,所以……便想着要过来查问一下。”
怕对方误以为自己是在套近乎,因此,觉得多说无益的卢太翼便扭头宽慰趴在地上的陈三道:“你莫害怕,站起来好好回差倌的话就是。”
先看了看主人的表情,接着在确认了黑大汉对自己没有威胁之后,陈三这才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
“刚才我家老爷从大兴宫里出来之后……”
“大兴宫?”
现场立时安静了一片,只因众人本就对马车撞人之事很感兴趣,如今又扯上了宫里,这不是愈发地有看头了……又是什么呢?
就在众人翘首以待之际,清了清嗓子的陈三继续说道:“老爷让小人驾……驾车回府,为了走得快……快些,我便抄了近道。可……可未料到了此处时,竟突然从路边斜刺里跑出一个小孩儿来,且跑……跑到路中间还就不动了!”陈三说罢,当即指了指车上的那个小男孩儿。
“要不是他在旁边大喊‘兄弟不要乱跑’,我……我都还没有注意到呢!”陈三一边指着马车上那个昏迷的少年,一边接着讲道,“在我拉……拉住缰绳的同时,也不知道此人是怎么弄的,总之,他是不要命地冲到了路中间,接着抱住这……这个小孩儿就滚了出去。而至于说驾车的马有没有撞……撞到他,则小人还真就不知道了……”
讲完即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接着,陈三又抬眼向卢太翼说道:“回……回禀老爷,事情的经过就……就是这个样子的。”
见自己的老爷望着黑大汉不作声,他便只好转而向尉迟恭说道:“还……还请差倌大人明察!”
旁边围观之人听陈三这么一说,遂纷纷对少年的行为啧啧称赞起来,此刻,便是尉迟恭也禁不住在心里为少年竖起了大拇指。环顾了一下四周,他接着指了陈三问道:“此人讲的可是实情吗?”
“好像是这样的,差爷!”有目击了之前情形的围观者在人群中回应道。
这时,卢太翼在心里也有了不小的惊奇,“这少年如此年纪便能从奔马的蹄下救人,这般英勇当可说是难能可贵的……”
正想着,他突然发现人圈外出现了一阵骚动,随即,又听得有人在远处大喊道:“尉迟老弟,你可在里面吗?”
紧接着,一个身影在人墙的后面蹦跶了起来,其绷直了身体一跳一纵的样子像极了在水中时而浮起、时而沉下的溺水之人,再加上瞪大的眼睛和拉长的面孔,看上去竟不禁给了人一种特别滑稽可笑的感觉。
此时,尉迟恭也注意到了做原地跳跃的那人,再仔细一瞧,原是衙门里的班头——牛壮。
……
“在呢!”尉迟恭一边回答,一边冲那人招了招手,“找我何事啊?”
听到回应的牛班头于是继续叫喊道:“尉迟老弟,你且出来,我有衙门里的紧要事需告诉你。”
答了一声“好”,尉迟恭即声如洪钟地冲人群大吼道:“听着!尔等赶紧与我让出一条道来!”
转瞬之间,像是受到了声波冲击一样,人群迅速闪开不说,还很统一地在牛班头出现的方向上留出了一根通道。
……
见尉迟恭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人群,牛班头于是迎上去将其拉到了路边。接着,他神秘而小声地说道:“前面靖安里杨大人的府上走丢了两位公子,现已报到了京兆尹衙门。京兆尹老爷急命我等出来寻找,且明说找到了之后有重重的赏赐。兄弟,哥今番前来可是通知你发财的!”牛班头说罢,当即贼笑着给对方比了个收钱的动作。
“哪位杨大人?我怎么都没听说过呢?”尉迟恭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牛班头听了,立马一脸不屑地数落道:“靖安里的杨大人都不知道?亏你还在京城里待了这么久,那三年的差你不是白当了吗?”
“我是真不知道啊!偌大一个京城,到处都住着王公贵戚,我哪能认得完嘛,你说是不?”尉迟恭拱了拱手,赔笑道,“班头大哥感情好,就赶紧给小弟我讲一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