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的眼睛睁得老大。
宫主昏迷不醒的时候,惦念的居然是宁公子?
她的心一阵噗通乱跳,避无可避地抬眸撞上正对面云墨的眼,她清晰地在他眼中看到了愕然,再由愕然变为痛苦,到最后又变成了无奈……她想着他一定很难过吧,可他居然微笑了一下,清晰地回答了她几个字:“嗯,是我。”
“……”
弦清凌没有再出声。
正元横竖都觉得自己不该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这些。
好在云墨眼里的情绪转瞬即逝,之后也没有太多的表情,以至于正元猜测着他心里会不会痛不欲生时,他的模样,严肃得像是一位真正的医者——而靠在她身上的宫主,好像听到宁公子“来了”之后,连喝药都配合了许多。
气氛一度诡异……
正元也不敢说话,甚至大气都不敢喘。
等到他把手中的药全部喂完,弦清凌在他的帮助下被扶着躺下,正元听到他吩咐:“去外面问问风使玄龙草放在哪里?”他顺道将药碗给了她。
“哦。”
正元应下,却不大放心地回眸。
云墨坐在床边,就这样愣愣地瞧着昏睡的弦清凌。
不知看了她多久,他伸手拂去她额前微乱的发丝,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低落:“这些年来你对我避而不见,病重的时候我也从不在你身边,或许……你已经习惯了别人照顾你。”他说着停了下来,“花使去江南寻他未回,这些天,你一直在等的,就是他么?”
宁玉。
药谷之人,江湖第一神医卧松云先生的亲传弟子。
如果他和花使回来,那么,还需要他在这里做什么?
他过了很久后,紧握着她冰凉的手抵在额前,喃喃道:“我曾经认为,人的一生那么长,有好多个五年,好多个十年,我以为我这漫长的一生都可以等,可是……”他望着她,微微哽咽,“等到最后,你终究离我越来越远了吗?”
“凌凌……”
“我好后悔。”
***
药方调整过了三次。
弦清凌的状况一日较一日好转。
天还没有大亮,屋中亦是静悄悄一片,床前摆着的琉璃罩灯散发着浅浅的昏黄光束,只能隐约照落在床边,映出里面朦胧的影子。
云墨靠在床沿边闭着眼。
淡淡的光芒落在他的脸上,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照得清晰,透着不同于平常的沉静和俊美,还有一丝憔悴……此刻他紧闭着眼,睡得很熟,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弦清凌醒了,并且看了他很久。
弦清凌:“……”
她看到他微微蜷缩着身子,像是很冷的样子,遂试图坐起身来,不过还是失败了,好在她的动作映在床幔上,惊动了坐在角落里打瞌睡的正元。
“宫主?”
正元顿时没了困意,连忙奔到她的身边。
弦清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后,指了指被挂在架子上的……
斗篷?
正元打了个唇语。
弦清凌点头,示意她去拿。
正元捧着斗篷过来,想要扶着她起来给她穿上,竟听到她说:“给他盖上吧!”
“???”什么情况?宫主居然这么关心他的吗?
“给他盖上。”弦清凌重复了遍。
正元恍惚得觉得自己在做梦,看宫主不是开玩笑,她一咬牙,将斗篷盖在云墨身上——弦清凌看到云墨的头被埋在斗篷之下,她的唇边缓缓露出一丝浅笑。
正元呆呆地瞧着这一幕,也给搞傻了。
弦清凌过了片刻收回目光,问她道:“宁公子他们呢?”
宁公子?宫主还真以为他们来了!!!想了想,她如实答道:“花使和宁公子都没有回来,一直是云阁主在这里。”
“……”
弦清凌将目光落回云墨身上,颇为复杂。
正元生怕她知道后又不想好好看病,便劝道:“宫主别太担心,云阁主虽然不是药谷中人,但我瞧他用针的手法,和宁公子还挺像的,看来也有两把刷子,所谓医毒同源嘛,我想云阁主也不是在夸口,他定然有办法让宫主痊愈!”
“嗯。”
“宫主要喝水吗?”她接着问。
“不用,我休息会。”弦清凌言毕缓缓闭上眼。
“???”正元也摸不准状况。
看到弦清凌果然没有动静,她一时没了主意,眼看云墨就靠在一旁,她急忙推了推旁边的他,叫道:“云阁主,云阁主——”
“怎么了?”云墨过了好久才醒,嗓子也有些哑。
“宫主刚刚醒了,现在又……”她还没说完,云墨的手已经搭上弦清凌的脉。
弦清凌果然又陷入昏迷之中,云墨丧气地将她的手放下,解释说:“你们宫主身体太过虚弱,现在就是会有这种时而清醒时而昏睡的状况。”
“这样啊!”正元叹气。
“你刚刚怎么不叫我?”他有几分懊恼。
“我……”是宫主不让叫啊!当然,正元也没好这样回答。
“罢了,也怪我睡得太沉。”云墨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看到披在身上的斗篷掉下去,他一怔,飞快将它捡起来拍了拍上面沾染的尘,并还给正元,“多谢你。”
“……”谢我干嘛?正元迟疑着接过斗篷。
云墨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回到桌边,又继续研究药方。
正元看他握拳咳嗽的样子,迟疑着问道:“云阁主……是不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