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

霜降，草木黄落，寒风渐起。

中原初有凉意，蓬莱岛上的楼阁殿宇却已披上银霜。

零零星星的雪从沉灰的天幕中飘落，随着西北吹来的海风在半空中打着旋儿，随后静静飘在檐瓦上，落在长秋殿的神道前，也落在僵持不下、剑拔弩张的双方身上。

“滚开！”

为首的女子衣衫艳丽，在这片白雪中尤为惹眼。

守殿弟子仿若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个个都挺直腰杆立在台阶之下寸步不让。

女子柳眉一竖，高举手中缀着白羽的玉令，厉声道：“神羽令在此，你们是不将我这个前任少宫主放在眼里，还是不将你们现任的弦宫主放在眼里？”

守殿弟子面面相觑。

立在左侧的少女上前两步，微微垂首道：“羽嬛小姐息怒，非是婢子等人不让，而是宫主早先有令，非她本人，任何人都不得接近长秋殿，神羽令也不行！”

“你是什么东西？”女子不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婢子是宫主的贴身侍女定音，”少女无惧于她抬出身份的威逼，语气依然不卑不亢，“宫主闭关，特派婢子随各位师姐看守长秋殿，以免有心人打长秋殿的主意。”

“放肆！”

“你胆敢这样跟我说话！”女子重重扇了她一记巴掌。

“我告诉你们，今天这长秋殿，我还就真的非进不可！”

被称为羽嬛小姐的女子嚣张跋扈，眼见守殿弟子从四面八方涌来，她柳眉一竖，手中的伞倏地腾空而起，嗖嗖嗖数声，从伞骨边飞出无数银针来，眼看着那些守殿弟子避之不及纷纷中招倒地，她唇角泛着得意的笑：“凭你们，也配拦住我？”

“羽嬛小姐请三思！”叫定音的少女焦急爬起来。

其他弟子也都纷纷起身，不要命地护在长秋殿之前。

女子打量着为首的定音，讥诮道：“好忠心的奴才啊，那我就先拿你开刀！”

杀气逼面而来，定音哪有招架之力，关键时刻，一片雪吹在她脸上，彻骨的凉意贯彻四肢百骸，旋即，一阵缥缈琴音随风而来，原本混乱的场面也瞬间寂静。

琴声？

众人回望。

在那一片清雪中，有人抱琴而来，仙姿卓然，无不令人惊叹，且她浑身所散发的憾世之威，又让人心生敬畏，弟子们纷纷激动起来：“宫主！”

“弦清凌！”

女子面色煞白，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叫出这个名字。

叮叮叮数声，靠近长秋殿的那帮紫衣人手中武器全被打落，所有人都仰起头望着这个从天而降犹如神祇的白衣女子，看到她轻轻落在战局中，任由飞雪萦绕在她周身。

覆面白纱上的那双冰眸扫过众人，然后冷冷落在长秋殿前的羽嬛身上。

美丽寒凉。

威严又带杀伐之气。

注视着这双眼睛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就连胜券在握的女子也都忌惮地退了几步，只悄然在掌心凝起几成功力，在弦清凌往这里走来时，她蓦地抢先出手。

对于这无边杀招，弦清凌冷眸一抬。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盘膝坐下，手顷刻落在弦上，抹挑勾剔，拨刺滚拂，在她一气呵成的连贯动作之下，幽幽琴曲响彻天地，飘落的雪也瞬间变了方向，每一片都成了凌厉的武器，迫得女子再无法靠近半步，而旁边之人则是被琴音所带的内力震得气血翻涌。

“你竟然……用仙云诀对付我！”

羽嬛的声音破碎在琴音中，紧咬的牙关间是不断溢出的鲜血。

弦清凌冷眼看向依然不服输的人，拨弦的指不易察觉间加快几分。

霎时，曲风激荡，清音为刀，风雪化刃，无匹内劲震得地上的刀剑不住鸣颤，首当其冲的羽嬛大口吐出血来，在剑脱手飞出的刹那，她整个人都跌退数步之外。

旁边被琴音所伤的弟子们几乎就要五脏俱裂。

关键时刻，琴音倏止，所有人都忍不住多吸几口新鲜空气缓解方才的不适，却在回过神来之刻，目光追随着那个抱琴而起的白衣宫主，看着她一步步走到今日闹剧的始作俑者之前。

“闹够了没有，师姐？”她的声音，淡漠，清冷，连丝毫感情都没有。

“你……你不是在闭关吗？”羽嬛挣扎起身，咬牙喘息。

这个问题太过愚蠢，弦清凌懒得回答，只是在看到定音身后被炸开的大门，看到里面供奉历代宫主的灵位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她那凉凉的目光骤然回到羽嬛身上。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