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11岁的少女春琴和15岁的少年佐助就一起学习三弦琴。春琴每天放学回来还要花费少则一个时辰、多则几个时辰给佐助教课。佐助学习十分刻苦,很快掌握了演奏的技巧。
“在春琴16岁、佐助20岁的那一年,鵙屋夫妇对女儿暗示说,她该筹备婚姻大事了。不料,春琴竟然严词拒绝说,自己终生也不想嫁人,特别是不能嫁给像佐助这样的窝囊男人。”
莱特不解地问道:“他们不是关系很好的师徒吗?”
遅刻惠美没有理睬莱特的问题,继续讲述道:
“一年之后,春琴居然怀上了佐助的孩子。鵙屋夫妇顿时惊呆了。他们为了掩饰这桩丑事,劝说女儿干脆与佐助结婚。春琴却冷冷地拒绝了,不仅失口否认佐助是孩子的父亲,甚至反感地说:‘佐助只是我的下人,我堂堂一个小姐,怎么能够下嫁给他呢?’
“春琴的顾虑是有原因的。当时,大阪的市民对结为连理双方的家庭背景十分重视。在这种大环境之下,春琴和佐助既是主仆关系,又是师徒关系,虽然相互之间感情**,但是万万不能公之于众。春琴因此才产生了这种矛盾的心理。”
莱特不屑地说道:“春琴一方面与佐助发生关系,一方面却否认孩子是佐助的。因为对春琴来说,她感到与比她低一等的人发生肉体关系是耻辱的。这与她盲人的乖僻性格、怕被人看出自己的弱点、怕被人小瞧自己等特点是分不开的,所以才不肯接受佐助作为自己的丈夫。”
遅刻惠美一本正经地问道:“莱特先生,何以见得?”
莱特分析道:“您看,春琴属于世家的千金,虽然双眼失明,但是美貌出众,又有过人的才艺,因此一直美名在外。更重要的是,春琴虽然是盲人,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美貌并且十分在意。因为失明的缘故,她的性格变得孤僻怪异,也一直被家人捧在手心、言听计从。她就是一个十足的性格恶劣脾气狂暴的大小姐。”
遅刻惠美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
“莱特先生,你说的有一定道理。春琴虽然在口头上十分抗拒与佐助结婚,但是,她最终在父母的劝说下半推半就地与佐助结合了。但是,她非常讨厌别人把自己和佐助当做一对夫妇,所以严格规定他们之间的主仆礼节、师徒规矩。这种心情促使她对待佐助的态度总是非常恶劣。
“佐助的祖父和父亲都在鵙屋的药店里当过伙计。因此,对佐助来说,鵙屋一家人就是温川家的东家。父辈传下来的这种主仆鲜明的尊卑感或许奠定了他们日后感情的基调。
“佐助在跟着春琴学琴的过程中,春琴会不断地呵斥佐助:‘佐助!我是那样教给你的吗?’‘不行,不行!要是学不会就得通宵地学习!’她边骂边用拨子敲佐助的头。佐助只会呜呜啜泣。
“春琴借着授业以师傅的姿态享受着打骂佐助的愉悦。佐助也甘之如饴,视师傅的严酷教学为无上的恩惠,把春琴的打骂当**的表示。春琴给他的苦难,恰好是他的快乐之源。
“佐助从来没有看见过春琴失明前完整的美丽容颜,但是,他并不遗憾自己无法领略到小姐明眸的光彩,反而为此感到非常幸福。他认为小姐没有任何不足之处,眼下这样才是无可取代的完美的小姐。他对这桩婚姻感到无上光荣,对鵙屋一家人感恩不尽,全心全意地照顾着春琴,丝毫不敢忤逆她的命令。
“春琴的性格除了残疾赋予她的,更多是佐助在后天上帮助她完成的。佐助把春琴当作心中完美无瑕的女神。他越是崇敬恋慕他的师傅,心理阴暗的春琴越是不把佐助放在眼里,依旧侍宠骄矜,在琴艺上对佐助极尽严厉苛刻,在感情上也不予回应。师徒游戏就这样经年累月地延续下去。两人虽然从来没有表明心迹,公开承认关系,但是旁人都知道春琴与佐助是相辅相成,彼此无法分离。
“春琴恶劣的性格与差劲的脾气终究给自己埋下了苦果,在无意之中结下了仇家。一天夜里,佐助突然被痛苦的**声吵醒。他爬起来一看,原来有人趁着夜色潜入春琴的卧室,将沸腾的开水倒在了她的脸上。春琴最引以为傲的相貌不再,彻底毁容了。她痛苦万分,每天的时光都是在责骂佐助当中度过。
“一天,春琴痛苦地说道:‘佐助啊,佐助!我已经被别人害得丑陋不堪。你不要再看我的脸了。’此后,她像做梦似的不断地重复着胡话:‘不要叫任何人看见我的脸。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
“伴随着她的神智逐渐恢复,这样的话越来越说个不停。佐助听到以后犹如万箭穿心,悲痛不已。一个早晨,佐助从女佣人的房间里偷偷拿来女人用的镜子和针,将一枚长针刺进了自己的眼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