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西南部波城当地时间7月27日早晨5:30。
丁香大街的居民区里还是一片寂静。波城人比较热衷于夜生活,因此早晨起床比较晚。
朱利安?恩瑞达轻轻地掀开盖在身体上的棉花毛巾被子,一个翻身,在床上坐了起来。他伸了一下懒腰,然后穿上丝绸质地的拖鞋,走到卧室的窗户边,拉开镶着玫瑰花边紫色的丝质落地窗帘。
波城的美丽景色尽收眼底。
波城是法国大西洋岸比利牛斯省的首府,邻近比利牛斯山区,是地中海——大西洋中枢交汇处数百万人口的经济中心,以法国国王亨利5世时代的公园和城堡而闻名,也是亨利4世的出生地,既背靠山脉,又濒临波河,一年四季气候宜人,空气清新,风景优美。这里民风淳朴善良,带人热情好客,是一座著名的集疗养度假为一体的旅游城市。
波城周围的土壤肥沃疏松,渗水性良好,再加上气候温和湿润、日照充足,非常适宜葡萄的生长。因此,波城周围的葡萄种植业和酿酒业十分发达,是法国重要的葡萄酒产地之一。
恩瑞达的家虽然在波城市里,但是,他那颗火热的心却在乡村。他非常爱好园艺业,在波城以南的丘陵地带经营着一座面积巨大的家族葡萄庄园,为驰名的葡萄酒厂提供优质的酿酒葡萄。
恩瑞达大约60岁左右,头发已经花白,留着一把黑白相间的大胡子。他是一个典型的法兰西人,性格开朗,善于言谈,举止得体,注重家族的荣耀。
恩瑞达经常自豪地向邻居们夸耀道:“我的祖上是起源于查理大帝时期罗特列克家族。您一定知道,那可是图卢兹地区赫赫有名的贵族之家啊!那个著名的后印象派画家、近代海报设计与石版画艺术先驱、伟大的贵族画家亨利?德?图卢兹?罗特列克就是我们这个家族的一员。”
邻居们笑着问他道:“哦,恩瑞达先生,是吗?请原谅我的直率,那么我想问的是为什么您的姓中没有德?图卢兹?罗特列克,而是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恩瑞达呢?”
恩瑞达顿时收起了骄傲的笑容。沉默了一会儿,他不无遗憾甚至有些局促不安地解释道:“唉,真是家门的大不幸啊。有一年秋天,罗特列克家族在图卢兹举行一年一度的大会。我的祖父和祖母因为要料理祖母陪嫁的葡萄园而迟到了一会儿,被族长当众训斥为恩瑞达(恩瑞达在法语中是迟到的意思)。我的祖父、祖母怎么能够忍受这样无礼的羞辱呢?他们的内心愤懑不已,回到家中毅然决定,同罗特列克家族断绝一切关系,索性把姓氏改为恩瑞达,并且远离图卢兹和罗特列克家族的成员。他们一口气搬迁到了美丽的波城,在城南的朱朗松买下了一块土地,专心致志地经营自己的葡萄园。”
邻居们迎合地赞扬道:“您的祖父祖母真有一对有骨气的夫妻啊。”
恩瑞达听到这里,脸上立刻恢复了矜持自豪的神情。
事实上,恩瑞达家族并没有彻底切断与罗特列克家族的关系。恩瑞达花费巨额资金买回来亨利?德?图卢兹?罗特列克创作的一幅石板画《伊弗特?居伊贝尔向观众致意》,悬挂在家里最显著的位置,并且经常一个人静静地欣赏,嘴角不时浮现出骄傲的笑容。
那幅画表现的是演员居伊贝尔在演出结束的时候向观众答谢、观众报以掌声的情景。画面上,居伊贝尔似乎无精打采,脸部有棱有角,低垂的眉毛是简单分明的线条,嘴巴好似一道伤口。她用右臂扶在帷幕上,左臂贴着身体,上半身略微倾斜,面部伸向观众。画家采用底部光线照亮人物,用摄影法剪裁画面,所有这一切都使这幅画显得极为新颖和独特。画的主要色调为服装及帷幕的水彩绿。在这种色调上,橘红色的头发、红色的嘴唇和桃红色的脸颊突出了人物形象,使褐色的眼睛闪着嘲讽而又忧伤的目光。看上去,她呼吸的是舞台帷幕上的灰尘,听到的是热烈的掌声。
一次,一个巴黎园艺专家前来调研朱朗松葡萄品种。他看了恩瑞达给他推荐的那幅画,好心地告诉恩瑞达:真正的《伊弗特?居伊贝尔向观众致意》保存在阿尔比市的罗德列克美术馆里。这恐怕是一幅赝品,顶多是一幅复制品。
恩瑞达满脸闪烁的光辉瞬时变得灰飞烟灭。他实际上知道这是一幅赝品,但是,他很不情愿让别人来捅破这层薄薄的纱幔。
恩瑞达洗漱完毕,匆匆用过早餐,与太太埃德拉?恩瑞达吻别。他驾驶着那辆老式的半客半货的雪铁龙车,驶出开满了五颜六色鲜花的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