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见她迷茫,四爷还解释了一句:
“今日入宫折腾一趟,又喝了许多酒,该叫人抬水好好泡泡,你那里地方小,半夜腾挪也不方便。”
宋嘉书这才明白,连忙蹲身,恭送四爷回前院。
四爷仍旧背着手,示意她起身先走,小顺子连忙机灵的跟上。
宋嘉书走上要拐弯的回廊,才用余光看到四爷转身往前院去。
心道,四爷这人……方才他不留宿凝心院,还会解释一二;为着路黑,还会看着小顺子提着灯笼送她。这人,外表再怎么冷,内里都是一颗热的心,是个有人情味的人。
--
白宁和白南还在屋里畅想自家格格的下一个阿哥,谁知出去赏月一圈,四爷居然就没回来,只有格格自己回来,这一个晴天霹雳立刻把她俩从美梦里劈醒,生恐自家格格得罪了四爷。
只是当着小顺子不好问,只能赶紧把格格迎进来。
宋嘉书从多宝阁上的一个贝母做的首饰盒里抓了两个银锞子给小顺子:“大晚上的劳你走一趟。”
小顺子忙谢恩收了,这才告退。
白宁见小顺子态度还好,嘴角也含着笑,就放下一半心来。
小顺子一走,两人就迫不及待的围上来。
宋嘉书只摇摇头,未避免两人追问下去,就神神秘秘的道:“明日你们留神外面的动静,看看李侧福晋处到底怎么了?”
李侧福晋能得宠许多年,生下三子一女,肯定是格外了解四爷的脾性,怎么会骤然惹怒了四爷。
两人果然立刻转移了注意力,严肃点头。
--
氛围是种很奇怪的东西。
次日,明明福晋免了请安,雍亲王府的女人们都没有聚堆见面的机会,但宋嘉书还是感到府里的紧张氛围。
就像一只海燕,能感受到风雨来临前的低气压一样。
宋嘉书坐在桌前,发现早膳多了一碟子玫瑰馅的芙蓉糕和一份奶酥包。
她也来了这些日子了,知道早膳的份例,一眼就知道这两份是额外的。
白南笑道:“膳房孝敬的。今早是小白菜去领的膳,说是膳房大师傅非要塞给他孝敬格格的。还额外给他嘴里塞了个肉包子,他被堵了嘴说不出话,更不敢跟大师傅推来推去,这不就拿回来了。”
宋嘉书奇道:“上次大膳房赶着孝敬,是因为四爷留下了。这回是怎么了?”
白南笑道:“膳房的消息最灵通,吃人嘴短,所有人都要从那里吃饭呢,没有比大师傅们更知道新鲜事儿的人了——爷昨晚虽没留下,但一早苏公公那里却带着人开库房,又是找插屏、又是找一套的玻璃瓶、还有珠光锦,记了档都是要往咱们这边送的。”
宋嘉书就看白南的嘴越咧越大,已经违背了宫女笑容要含蓄内敛,最好笑不露齿的规矩,直接笑成了一朵喇叭花,继续道:“爷还特别吩咐了,插屏要怎么样改,还有那一套玻璃瓶里头要配什么花,所以苏公公又命徒弟带着改去了,说改好了才能送到咱们院子里来呢!”
这样一来,四爷昨晚真是不留胜似留宿。
看白南自己在那傻乐,宋嘉书拍醒她:“昨夜西大院到底怎么回事?”
白南‘啊’了一声才回神:“白宁姐姐亲自出去了,只是府里今儿看着怕人的紧,前院的人除了苏公公的徒弟都没往后头来,据说往前院去的几道门,除了往日的看门太监,还都多添了两个侍卫呢。”
宋嘉书一怔:“那叫白宁回来吧,这时候别到处走动了。”可别打听不到消息把小白宁折进去。
白南安慰道:“格格别担心,四爷和福晋既然没发话禁足,府里就要照常过日子,白宁姐姐不过去找人给咱们四阿哥糊窗子,这是早在福晋处都领过纱交代过的。”
不多时,白宁回来,也意料之中的并没有带来什么有用消息。
这府里,人人都会看天色,四爷就是天,天色不好,谁都不敢这时候跳出来,免得天打雷劈。
还是过了晌午,苏培盛手下的另一个徒弟小周子跑了一趟,送了八匹珠光锦和一套玻璃瓶来,伶伶俐俐道:“师傅让奴才给格格告罪,不是师傅躲懒不亲自来送,而是师傅有要紧事要往福晋处去呢。”
宋嘉书只是含笑:“爷跟福晋的事儿才是大事,你回去给你师傅带好。”
小周子机灵的像一颗会活蹦乱跳的豆子,笑眉笑眼的继续道:“格格的话奴才都记着了。师傅说,还有那插屏,是爷亲口吩咐了要怎么样的流云和祥光,需得现找人做呢,改底座更是费时候。师傅已经叫人送出去了,一改好就给格格抬过来。”
都交代完,小周子才领了赏赐高高兴兴走了。
白南看着他怕跑出去的背影:“这小子口无遮拦也不怕被他师傅罚跪啊!”
宋嘉书有些意志消沉地看着玻璃瓶:虽然在这个年代玻璃绝对是稀罕的物件,但她在前世实在见惯了好看的玻璃瓶,好容易回到古代,她也想弄一套玉瓶或者价值连城的青花瓷来摆一摆,结果还是玻璃瓶。
听白南这么说,宋嘉书就顺口道:“小周子敢这么说,肯定也是他师傅授意的,等着吧,大概很快所有人就都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苏培盛的嘴多严啊,他的徒弟没有他的授意,敢到处嘚嘚他到福晋处办要事?
大约是这个‘要事’很快就要人尽皆知,才能让他提早说出来卖个好罢了。
果然,前院给凝心院送东西这件小事,对比另一件事就像石子比巨石,这点波澜根本没人注意。
四爷着苏培盛给福晋送了对牌:以后后宅所有嬷嬷丫鬟要去前院,都必须先请示福晋。
而前院,特意整理出来一个院子来让人观刑:十个小太监为一组,被放倒打板子,一共打了三轮。
罪名就是跟后院传递消息,根据程度轻重,据说还有直接被打咽了气的。
消息传到后头来,各院都在噤若寒蝉中恍然大悟:知道李侧福晋是怎么惹了四爷的了。
她居然敢收买前院的小太监,探听前院之事!
就是不知道她收买前院的人,到底弄了什么消息把四爷气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