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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夷夏之辩

铎禄松开手,望着薛浣面上被掐出的红印,有片刻的恍神。

她的肌肤,白皙如牛乳,摸着就像中原最上等的丝缎一般柔滑,吹弹即破,很容易就留下明显的痕迹。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清了清嗓子,重回原话题:“我不管你有过几个男人,你给我把他们都忘了。你要是敢背叛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你也别白日做梦以为我对你多有兴趣,你也就这身皮囊还说得过去,等哪天我玩腻了……”

薛浣蓦然打断了他:“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阴着脸,嘴里蹦出一个字:“问!”

“灵州一石二鸟之计,你是什么时候定下的?换句话说,如果没有我,你会怎么做?”

他嘴角泛起一丝玩世不恭的嘲讽:“你,可是个惊喜。原本我只是打算派人收买赵奢,让他做内应。”

“就像怀远那样吗?”

“你怎么知道?”他微微眯眼,如同暗夜里发现不速之客的狼。

“这事整个灵州还有谁不知道?难道不是阁下刻意为之吗?”

他紧盯着她,周身戒备的气息渐渐隐退,接着说道:“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一口回绝了。我以为他嫌条件太低,便又命人告诉他,只要他能助我成事,到时候财宝美女,他想要多少要多少,我甚至可以把灵州给他,让他不必再屈居人下。

“可是这一回,他竟直接杀了我的人!这叫什么?不吃敬酒吃罚酒。

“再说说叶云决,你那叫得亲热的好哥哥。他对赵奢起了疑心,不止一次前往乱石林。这令我很不安。我让人盯着他,却被他发现了,差点儿送了命。

“用你们汉人的话,不成功不能仁,赵奢既然不肯合作,我绝不会放着他暴露我们的行踪。原本我只想利用吕四这个蠢货直接杀了他,就在我准备下手的时候,你出现了。”

后面的事情薛浣都清楚了。

铎禄长恨道:“真是没想到,吕四那个狗汉,竟敢出卖我,只差一点儿,就差那么一点儿,灵州就是我的了。不过没关系,早晚整个北境,都会是我的探囊取物。”

薛浣语气恭敬而嘲讽:“如果你攻下整个北境,甚至一路势如破竹直取京城,你会怎么样?是像在怀远那样只进行一番屠杀,还是奉行你们草原上那一套?”

他的脸色晦暗不明,难辨喜怒。

薛浣望着他,目光如沉水,“你很清楚,我们中原人的想法与你们不同,你称之为迂腐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你们祖祖辈辈那一套,在中原行不通。没有人会臣服你们,所激起的,也只是无尽的仇恨和反抗。

“中原地广人众,即使你们占领了京城,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占领整个中原。南面有长江天险,西面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蜀道,再加上气候湿热,你们赤勒人久居干燥寒冷的北漠,到时便会因水土不服而染上疾病。

“你们所依仗的骑兵,也会在星罗棋布的水道间一筹莫展。且中原以逸待劳,你们的胜算有多大?

“退一万步讲,你们征服了整个中原,然后再做什么?再去杀人劫掠?恕我直言,您称得上天纵贵胄,但是您的志向,如同燕雀一般。我劝你大可不必这般劳心劳神的,去寻个山头拜个把子来的更快。”

“你!”他恶狠狠地瞪着她,“你们中原,也不是没有被草原部族征服过吧。”

“殿下所言并非空穴来风,当年鲜卑人曾在黄河流域建北魏,但其孝文帝为巩固统治不得不实行汉化改革,从语言、文字、礼仪、服装等等全方面学习汉人,哦,就连姓氏都改了汉姓。

“你看,如今哪里还有鲜卑这个部族,而我泱泱华夏,经千年风雨波折而不衰,一脉相承,历久弥新。

“我大周非但尊循孔孟圣贤之道,更盛行刚健勇武之风,不知这是鲜卑征服了汉人,还是汉人征服了鲜卑。”

铎禄脸上的阴鸷渐渐退去,他往回靠了身子,饶有兴趣地望着她,“这又是哪个夫子教的,你又背过了是不是?”

看他这幅样子,显然没有把自己的话当回事,薛浣别嘴道:“是啊,不止我背过了,人人都能背过。”

她一鼓作气:“您应当比我更清楚,如今的赤勒,已是日薄西山,远不复当年盛况。几十年前,南北分裂,中原混战,北朝两国争结姻好,倾府藏以事之。当时的可汗甚至说,‘我在南两儿常孝顺,何患贫也。【注】’这是何等骄横之态,再看如今……”

“是你们汉人背信弃义在先!”

他勃然大怒,“你们送来粮食布帛等物资,要我们出兵相助,我们做到了。可是你们的岁贡却一年比一年少。

“既然这样,我们拿走那些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有什么不对?而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汉人,竟然反咬我们一口!”

“本就属于你们的东西?”薛浣直接被他气笑了,“百姓辛勤劳作得来的粮帛,怎么就成了本就属于你们的东西!

“你们赤勒眼见中原混战,自然乐得坐山观虎斗,从中渔利。而天下一统后,你们再难从中斡旋攫取利益,只能南下劫掠,骚扰边境。中原出兵反击,抵御外辱,这便叫反咬一口?

“你们赤勒战败,我们是怎么对你们的?我们有没有像你们对待不愿臣服的部落那样对待你们?没有啊!反而嫁与宣城长公主,结为姻亲,以大量金银粮帛相赠,并开放边市互通有无。

“当时两国盟约,永不相犯。而如今你做了什么?你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背信弃义,忘恩负义,反咬一口!”

话音刚落,她便感受到一阵凌厉的掌风袭来,却不偏也不躲,就那么仰着脸望着他,无惧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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