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有一只白色的药瓶,几块干净的纱布和一碗汤药。
从气味分辨,汤药里面大概有当归、三七、墨旱莲……都是治疗外伤的药材。
小二一直走到尽头的房间,里边的人没有让他进门,只是从他手中接过盘子。
薛浣静静地等小二走回来,对他道:“小二哥,可否给我添些茶水?”
“客官先去房中等待,我这就来。”他下楼去了。
薛浣不动声色地朝着走廊尽头扫了两眼,推门进了屋,静静地坐在矮几旁,若有所思。
不久,敲门声响起,薛浣卸去一脸的凝重,“请进。”
小二笑容满面地进来:“客官,您的茶水。”
“多谢,请问小二哥,我们的白药受潮不能用了,去医馆买又怕耽误路程,店里可否买到?”
“实在是不巧,店里本来有的,可是今日都让一个客人买下了,真是对不住。”
“这样啊,无碍,我明日去医馆买就是了。”
小二感慨道:“这都是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小郎君不但相貌生得好,更是一副好性子好教养,有的人真是……今日之事多亏小郎君宽宏大量,要不我还真是不知道如何收场!”
“小二哥不必在意,这也没有什么,只是委屈了小二哥夹在中间难做。哦对了,这些个人看着来头不小,怕是不好招惹,小二哥还是小心点的好。”
“何止是不好招惹!根本就不是善茬!”
他有些懊悔地捂了一下嘴,提起水壶,“客官早些歇息吧,我先走了。”
夜半三更,客舍上下一片漆黑,唯有大堂还留着一盏灯守夜,如同黑暗里的一点萤火。
偶尔穿过来一阵风,那灯火微微晃动,在这沉寂的夜里显得有些诡异。
薛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又朝外翻了个身,索性睁开眼睛。
月光将门扉照的白亮,亮的她有些心慌。
那壮汉,以及他的同伴,都不习惯用筷子,汉话,也说得磕磕绊绊。
他们不是汉人。
凉州位于丝绸之路的重要地带,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各国商旅往来众多,有异族人,并不足为奇。
有人受了刀伤,这对于长年奔走各处的商旅来说,也是再常见不过了。
可是,她总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忽然,走廊上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一个人影赫然出现在门上,脚步声戛然而止。
寒凉的刀刃从门缝间探入,落下的门栓渐渐被移到了一旁。
门里的人立刻起了床,脚步声惊慌失措,接着便传来“咣当”一声。
门开了,一个身影大步走到床边,将被子掀起。
果然空了。
屋里漆黑一片,窗户大开着,被夜风吹得“吱嘎”作响。
那人低声咒骂一句,从窗边往下看去,转身急奔出门。
屏风后,薛浣捂住嘴,静静望着这一切。
一个时辰快过去了,周围还是静悄悄的。仿佛之前的事情,只是她的幻觉。
她开始往窗边挪去,动作很慢,很轻,生怕踩死一只蚂蚁一般。
她缓缓推开窗户,一阵疾风直冲面门,然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混沌,颠簸。
眼前一片黑暗,自己手脚被缚,侧躺在地上。
如果薛浣没猜错,她应该是在马车里,现在躺在车板上。
有人的鼻息近在咫尺,从气味与轻重分析,应该是个男人。
一只手落在她的脸颊,薛浣下意识要躲,却生生止住了动作,继续装着昏迷不醒的样子。
那只手又落到她脑后,扯下了蒙在她眼上的黑布。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这声音阴冷彻骨,很是耳熟,薛浣只觉浑身血液仿佛都结冰了。
眼前的男人面唇苍白,嘴角衔着一丝戏谑而残酷的笑意,他的眸色幽深,仿佛望着一只掉入自己陷阱的猎物。
“这才是你真正害怕的样子吧,不错,很好看,就像一只……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