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都督与一个同他年龄相仿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旁边。
叶云决立刻起身行礼,原来另一个人就是何副将。
薛浣听徐征说过,沈都督和何副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地在叶云决和赵奢之间和稀泥,看沈都督的样子,以及那天徐征在他面前的表现,不可能是唱-红脸的那个。
那这位何副将,应该还是挺好说话的。
至于这位沈都督,从见到她第一眼起,就没给她半点好脸色,再加上赵奢的事情,薛浣对他的印象并不好。
但出于礼貌,何况他到底是叶云决的上峰,薛浣还是恭恭敬敬地对着二人福礼问好。
何副将笑道:“这就是你那个小娘子啊,这样貌确实出挑,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薛浣觉得在这两位面前,很有必要澄清一下那件事情,然而又听他对沈都督说:“难怪叔毅瞧不上你家的那个丫头了,你看看,他刚才跟丢了魂一样,咱俩站这里半天了,他都没看见。”
叶云决道:“属下不敢,何副将言重了。”
薛浣明白了,难怪叶云决从始至终一句话也不辩解。
照他的家境,怎么可能娶一个区区镇将之女为妻。就算他同意,他的父母也绝不会同意。
沈都督以为他不过是贫苦人家出身,赏识他的才干,甚至想让他做自己的乘龙快婿。
他若是直接拒绝了沈都督,未免显得不识抬举,惹沈都督不快,所以拿着自己当幌子,这样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所以她顺水推舟,只是不说话,反正骗人的是他。
何副将接着问:“这小娘子家里是做什么的?”
“她,家里是教书的。”
“书香门第啊,那真是不错,不过小娘子啊,你父亲怎么没去做官?我看你这样子,你父亲才学不能差,要中个进士或者去做个幕僚,绝对都不成问题。”
薛浣恭敬对道:“家父更加向往闲云野鹤的生活。比起在官场博弈角逐,他但更愿意安安静静地钻研学问。”
父亲厌恶官场是一回事,醉心学术是一回事,坚持自己的政治理想又是一回事。
她也从头到尾都没有否认家里是做官的。至于别的,那是你们自己想的。
沈都督不屑地冷笑一声,何副将感叹:“唉,你们这些读书人,骨子里清高,和我们这些庸人莽夫想的就是不一样,不过你父亲眼眶那么高,竟然能看得上叔毅。”
真是越扯越远了。
可蓦然瞥见叶云决脸色也变了,薛浣心下一动,难不成自己刚刚的话说的太傲气了,好像看不起他们行伍出身一样,应该没有吧。
于是她解释:“我家又没有哪里高人一等,大家是都一样的,家父也从没觉得自己有何处了不起的,凭什么看不上人家呢?更何况叶校尉人品端方,家父一直赞赏不绝。”
这话说罢,气氛明显缓和了许多,叶云决面上甚至浮现了遏制不住的笑容。
何副将笑了笑:“这倒是难得,对了,我听你是江南口音,叔毅是北方人,你们怎么会认识的?”
“父亲常年四处游学,我自小伴他身侧,故也随他到处走。”
“那真是不容易,难怪你小小年纪,却这么有见识。”
“您过誉了,愧不敢当。”
这根本就不是关心叶云决,而是来盘问她底细的吧。
自己也真是脸大,能劳驾这两位亲自前来。
不过看上去是自己引来了那堆麻烦,而且现在局势紧张,叶云决又与自己亲近的很,他们这样变着法盘问自己,并无任何不妥。
大约是从自己身上找不到什么可疑之处了,他二人便叮嘱叶云决养伤,然后离开了。
薛浣呼出一口浊气,感觉通体舒泰。
终于送走了这两尊大佛。
这两尊大佛估计还把她当成妖孽了。
妖孽就妖孽吧,反正现在也不指望你们找父亲了。
那就再也不见,各自欢喜咯。
叶云决突然拉过她,问道:“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啊?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薛浣惊了,她觉得自己刚才应该还算有礼有节、落落大方吧。
虽然她心里确实有点不爽,因着沈都督显而易见的厌恶与何副将别有用心的盘问。
“我就知道,你生气了。”
“不是,我心里是有点不太舒服,不过生气不至于。”
叶云决扳过她的肩膀与她相对,望着她的眼睛,声音坦坦荡荡:“我当时想都没想,直接就拒绝了,我绝不会娶沈都督的女儿的。”
“哦……”
他看上去急了:“你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这是怕自己回京都后乱说让他父亲知道吗,居然急成这个样子。
薛浣暗自发笑,却努力摆出严肃而真诚的样子:“我信,你别担心了,你的心思我都明白。”
他的眼底瞬间像是星火燎原一般亮了起来,面上笑容如春光和熙。
过了四五年,他倒是对自己父亲越发畏重了,这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想起刚刚那两尊大佛的话,薛浣道:“那云决哥哥你快回去歇着吧吧,我先走了。”
叶云决拉起她的手,“你能不能陪陪我,过阵子我可能就几日都见不到你一面了。”
薛浣肃然望向他:“战事要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