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想说,你不是一直五音不分吗,怎么能听出调子,还觉得耳熟。
叶云决打量着她,“你才是大变样了,我开始是一点儿都没认出你来,不过承源来了后,你的言谈举止我都觉得像,可我想着你在洪州,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直到今晨听说你父亲来了北境,我翻了你的案籍,才确定是你。对了,你为何要隐瞒身份,怎么没跟你父亲在一块?”
“我……是我不好,是我太任性了,我一个人闷在驿馆里实在是太无聊了,听说怀远热闹丰饶,就瞒着父亲跑去,结果……”
“什么!你真跑去怀远了!还一个人!”
叶云决陡然变色,也顾不上奇怪薛浣为何隐瞒身份,也不去报官求救了。
“宛宛,你简直胡闹!你从前不是总说我太冲动做事不计后果吗?可你这鬼机灵的脑袋瓜子怎么会生了这种蠢念头,北境是什么地方,两国边境人员混杂,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有多危险,万一……”
想起当日驰援怀远时所见满目疮痍,叶云决简直是透心凉。
薛浣咬着唇瓣,微微颔首,水灵灵的桃花眼一眨一眨,“我真的知错了,这回是长了记性了,再也不敢了,你勿要气了嘛。”
叶云决最吃她这套,看着她那副乖顺的模样,无论如何也不忍再责怪她,声音也软了下来。
“我不是气,不,我就是气,可我主要是后怕,我真的怕!”
“我现在不是安然无恙地坐在你面前吗?都过去了,没事了,人要向前看嘛。对了,云决哥哥,你能不能不要跟别人说我的事啊,我很怕,会影响自己的闺誉,还有,父亲的官声。”
叶云决应她,又想抬手像从前一样捏捏她的小脸,可胳膊竟有千斤重,见鬼似的抬不起来,最后只说:“寻你父亲的事有我,你安心就好。谢老丈夫妇淳朴良善,家里也简单,你先安心住下。”
他从怀里掏出钱袋,“我来得急,身上就这些,下回我再给你,你必须收下,喜欢什么就买,莫要委屈了自己。”
“那好,找到父亲我再还你。”
叶云决知道她的性子,便没有驳,只道:“下个月我回家探亲,到时我先带你去寻你父亲,别人送你我不放心。”
“不必如此,你难得回家一次,只要……”
“那你要我把你扔在这里不管,让父亲知道了的话,估计一进家门就得一顿棍子迎我。”
薛浣笑道:“真是稀奇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叶云决居然知道怕父亲的棍子了?你是真的变了。嗳对了,你说我一举一动都像从前的我,难不成我现在言行举止还是像小孩子一样?”
“你跑去怀远,这不是孩子行径是什么?”
见叶云决促狭地笑她,薛浣很是失落,“这些年我竟是只长了个子,其他毫无长进吗?”
她打量了一番叶云决,他此刻虽然松散闲适,但仍是端直地坐着,猿臂蜂腰,高大挺拔,既有少年人的朝气,又有成年人的稳重。
自己好意思说长了个子吗?
见她脸色一寸寸黯淡下去,叶云决连声哄道:“宛宛,没有,你不光长了个子,你还……”
他突然语塞,就像被什么噎住了一样,猛得垂下头,语声生硬:“反正你长进的地方多了……”
薛浣明白他在安慰自己,虽然他这副情态十分古怪。
她笑嘻嘻望他,见他抬头,冷不丁对上她的眼,一下子又垂下头去,仿佛不敢看她一般。
实在是,滑稽的很。
不过叶云决一直这样,想必是同她无话可说了,薛浣便低头去翻看徐征送她的那些物件。
其实这些东西对她来说还是挺实用的,她尚未及笄,只是绑了双髻,用的是谢老媪给她翻出来的碎布条,这些发带头绳对她来说还是很必要的,只是徐征尽是挑了些朱红桃红浅粉之类的颜色,实在太惹眼,木梳子……
“你,这么喜欢他送你的东西吗?”
薛浣抬头望他,见他眉间似有几分郁色。
“还好吧,好歹是徐郎君一片心意。”
是啊,礼物本身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心意。
叶云决不也就是因为这,即使自己送他的绣囊不堪入目,他还是颇为珍视,时刻带在身上吗?
想到这里她心中油然而生了一丝愧疚,但很快便被理智压下去了。
见他神色似乎不善,薛浣便道:“这个绣囊做的不好看,又这么旧了,我给你重新做一个可好。”
叶云决脸上的不悦一扫而光,眉眼带笑,“好。”
其实过了四五年,薛浣的女工真没长进多少,也就是缝缝补补。绣花,她也还是就会绣个字,不过是比从前工整些罢了。
“那,这个绣囊,这么丑,又这么旧了,要不,你把它还给我?”
“宛宛,你是为了要回去,才给我做的?”
“可以……这么说吧。”
他一下子又不高兴了,“不还!”
薛浣好言相劝:“这么丑,你带在身上,会被人笑话的。”
“谁爱笑谁笑!”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