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准了下手点,眼见就要把手伸到钟尔脖子和膝弯下,许听廊刚好摁亮了客厅的顶灯。
刺目的灯光当头洒下来,钟尔睡梦中感到不适,眉头蹙起来,有转醒的迹象。
小方吓得一个激灵,闪电般收回手。
“钟尔。”许听廊是打定主意要把她叫起来了,扬声喊她。
真是个勇士,小方替他捏把汗。
钟尔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两个男人,一个莫名其妙满脸惶恐,一个则冷着脸赶客:“你可以走了。”
她太累,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想到这里她神经一紧,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还好,干的,没在许听廊面前丢什么脸。
小方等了几秒,没等到她发火,腹诽着自己果然是食物链最底端的人,他展示了一下住院单,毕恭毕敬地对她说:“姑奶奶,病房开好了,小的来接您回去了。”
“两个大男人,没一个能有点绅士风度抱我回去。”钟尔依次将他俩看一遍,嘴角勾起一弧嘲弄的笑意,“活该找不到女朋友。”
被骂单身狗,这点奚落对小方来说算不了什么,他连称着“是是是”,将钟尔从沙发上扶了起来,还不忘对许听廊表达谢意:“谢谢许先生,打扰你休息了。”
钟尔本人没表达谢意,把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许听廊也不回应小方的客套。
两个人都不讲礼貌。
走到门口的时候,钟尔忽然回头,攫住许听廊落在她背影的目光。
许听廊眸光微微闪动,没有避开。
他抱臂,是个抗拒的姿态。
“对了,我确认一下,”钟尔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满是不怀好意地问了他一个私人问题,“你没有女朋友吧?”
*
钟尔从来不吝啬动用女明星的派头和排场,住个院也要大动干戈,小方依照她层出不穷、千奇百怪的要求,前前后后跑了十几趟,腿险些没跑断,一些生活必需品自不必多说,除此之外,病房里自带的加湿器、烧水壶、香薰、床单被罩之类的东西全部更换成她惯用的品牌,包括垃圾桶都要换成她喜欢的样子。
吃的穿的闻的玩的看的,就没有她想不到的,尤其她要了很多化妆品和衣服,睡衣都备了十几套,小方根本咬不准她打算在这里住几天,他简直怀疑她要在这里安个家。
忙活完一切,天色已经不早,他自觉一个大男人在这里陪着钟尔过夜不太方便,打算回去换个女工作人员前来。
“不用,就你。”钟尔并不避讳男女之别,指明要他。
小方眼前一黑,假装很感动:“妮多,没想到你这么信任我,这么需要我。”
“确实有件事需要你。”钟尔躺在床上一边敷面膜,一边啃一个削好皮的苹果,悠哉悠哉地说。
小方内心叫苦不迭,表面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什么?”
他实在想不到钟尔还缺什么,大冬天的她连驱蚊水和手持小风扇都要了。
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别是想把狗也弄来医院陪她吧?
这可不行。
钟尔要的不是狗,但比狗也好不到哪里去:“给你一天时间,你去跟许听廊的助理搞好关系。”
“为什么?我不要。”小方不太乐意,还不如要狗呢,不过他随即想明白了,“哦!我知道了,你想通过跟他助理搞好关系,打入敌营,拿下《白首相离》是吧?没问题,我愿意为了你忍辱负重。”
钟尔啃完最后一块苹果果肉,把苹果芯子瞄准垃圾桶一丢,精准入洞。
小方对钟尔一向实行阿谀奉承的政策,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正要夸她准头好,忽听她轻描淡写说:“不仅如此,我想泡他。”
小方险些让自己的口水呛死,他受到奇耻大辱般跳了起来:“就凭他个歪瓜裂枣?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怎么不见你对我表示什么非分之想,我难道不比他帅一点吗,我还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说着说着,他在钟尔越来越匪夷所思的神色中,灵光一现,福至心灵,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他”可能也许不是指小袁。
而是……?
“你是傻逼吗?”钟尔微笑着问。
“你你你……”小方确认了,没忍住跳得更高,这回差点闪了腰。
天啊,她就来趟医院!就一趟医院!怎么又有新目标了?
钟尔的恋爱闹得沸沸扬扬,风波还没平息,她扭头又看上个男人,还是许听廊,这要是让瓦哥知道了……小方一个激灵,要是让瓦哥知道了,钟尔不一定会怎么样,但他这种无关紧要的喽喽一定会被杀了狗头泄愤,治他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小方尝试最后的挣扎:“那他万一有女朋友了呢?”
方才钟尔打听许听廊有没有女朋友,许听廊眼睛都不抬一下,无视她的问话就算了,直接叫她出门给他把门带上。
噎死人不偿命。
钟尔当时笑盈盈的,一扭头气得面目扭曲,吓得小方在接下去的十分钟之内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的呼吸声都能把她点燃。
当然她没给许听廊关门,最后那门是小方点头哈腰给关上的。
“他那个死样子能有什么女朋友。”钟尔用手支起脑袋,这会又作不当回事状了,“有的话他刚才会不说?”
怕是早就趾高气昂跟她炫耀了吧。
还不是因为没有,所以只能色厉内茬地让她关个门。
“可能只是不想让你窥探他的个人隐私呢?”小方提出了合理假设。
钟尔今天劫后余生,情绪格外敏感,想到这个可能,火气一下上来,半干的面膜都裂开了:“你老跟我唱什么反调,你就那么盼着他有呗?”
“是是是……他没有。”小方立刻认怂,三观尽抛地哄她,“有也没事,有就让他换,多大点事,他女朋友能有你漂亮吗?”
“本来就是嘛。”钟尔这才舒坦了,小声嘀咕,“昨天这个时候我也还有男朋友呢,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
小方的办事速度很快,当晚就守株待兔,堵到了吃宵夜归来的小袁。
小袁打着饱嗝剃着牙,突然被一双黑手捂住嘴,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被一把拖进楼梯通道,那短短几秒钟他心脏骤停,血压狂飙,半生岁月都在脑海中走马灯播放一遍。
小方的开场白堪称愚蠢至极,局势对他极其不利,但他依然在当晚搞定了小袁。
靠的不是高超的谈判技巧,也不是糖衣炮弹,而是出卖钟尔的大无畏精神。
小袁不是小心眼的人,既然小方主动投诚,他也慷慨分享了关于中中的情报,正好他憋得难受。
俩人当场冰释前嫌,在走廊上鬼鬼祟祟把自家主子的八卦聊了个底朝天,后半夜才依依惜别,回去都意犹未尽。
第二天早上,钟尔还睡得很香,突然被小方掰着肩膀猛烈摇醒。
醒来她都懵了,小方以前从来不敢这么对她。
小方还在拼命晃她,她气极,美目凝聚怒火,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
“妮多,妮多你快别睡了!”小方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在她耳旁扯着嗓子大喊,振聋发聩的响亮,“根据小袁的情报,《白首相离》的制片人和导演一会要过来看望许听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