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神色几变,感觉有些认知已经脱轨。
屋子里骤然一默。
曾同离宫卿最近,侧目望去,隐约可见脖下的山峦起伏,怔了一瞬,慌忙抄起身侧的桌布从胸前将人裹了起来。
“哦嗬”
欲盖弥彰之举。
原本磨拳霍霍的众人皆哑声往后退了一步。
既已被逼至此,宫卿倒干脆站了出来道:“不错,本将军确是女子,是宫家三小姐。”
剧情果然反转,众人一时愕然。
“怎么?”宫卿道,“各位有何赐教?”
连严太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看来作孽毁人清白是另一个。
他既庆幸外孙清白得保,又恼他下作地把人家姑娘骗进宫来给糟蹋了,还弄得人尽皆知,这让人怎么活?亏得宫卿性子硬,若换了寻常闺秀早就一头撞死了。
夏相轻咳两下,笑言:“喔,原来是你这小丫头呀,先前听老宫说他得了个闺女,后来又没动静了,我还当他把你藏起来了,想不到在这里见了侄女你。”
夏相这亲认得诡异,证实了宫卿的身份。
不少与他不对付的,暗骂道:老奸巨猾好不要脸,转瞬的功夫已在攀亲了。
既表明了身份,宫卿倒也坦荡荡认了,没了要遮掩的东西,心情也渐渐冷静下来:“世叔,早几年和玉荷姐约好一道去拜见您,后来未能成行,勿怪。”
夏相岂会在意这些连声道:“无妨,无妨。”
一眼瞧去,见宫卿相貌出挑,有着一般女子没有的英气,众然站在这金堆玉砌奢靡的屋子里仍如一把寒光利剑,锋芒盖过了所有人。
想想她这几年所作所为不由翘起大拇指真心赞道:“了不得。”
宫卿忙道:“不敢。”
仍旧是平日里谦逊又刚硬的样子,可偏偏是个女子。
既说开了,宫卿倒也坦然了,她向来就是迎难而上的执拗,吃了亏被人笑话了,自然要讨要回来。
她三两步走至刘荣面前冷声道:“本将军记得是刘公公亲自将本将军带至这里,还告之本将军安睡即可,怎么如今就成了本将军擅闯了圣上寝居?”
她朝焦尚书一笑,一惯板着脸的人忽然间扯了下嘴角,只让人毛骨悚然:“焦尚书,怎么就是罪孽深重不可活了。”
谢清玉致士,焦尚书新官上任不过几天,一下被这急转直下的剧情弄懵了,无以应对。
倒是刘荣能屈能伸,一下拜伏在宫卿脚下,再抬脸时涕泪交加,扭头对着内室哭救命。
这差事,办好了得罪未来皇后,没办好圣上能当场一剑捅了他,怎么都是要命的。可谁让他是圣上最忠心最贴心办事最牢靠的奴才呢。他不入地狱谁入,只现下,还靠圣上救命了。
哭嚎声中内室终于有了动静,慢悠悠踱出一人,艳红的轻袍,乌发半束,眉眼风流恣意。手里拎着冕冠,行至桌边时随意地扔在了上面,桌布已掀,冕旒撞在羊脂玉桌面发生脆响。
一响将歇,周遭的空气似凝固了般。
众人屏气:这场官司谁是真真苦主一目了了然。
纵使严太傅也臊僵了老脸低头一声不吭。
宫卿冷冷地瞧着来人,如果眼神能杀人,此刻的楚禾已是乱箭穿心之态。
楚禾嘴角噙笑无声地作了口型:“莫气了”
宫卿先前压下的心气,又被挑了起来,这回她倒不担心楚禾会嫌弃自己的身子,反来覆去满意地很,只想用流光挑了那三寸卑劣之货让他与刘荣作伴去!
可惜流光尚在府坻。
这人一时也动不得。
一阵冷风倏忽而至,大敞的院门被风吹得细微作响,寂静中连风灯轻磕瓦檐的声响也被放大了。
江崇礼从人群中挤出来,对着两人一张脸笑成老菊状:“呵呵,老臣还没与圣上与大将军道贺呢。”
宫卿气极而笑:“还道贺?”确定不是雪上加霜?
“可不是”江崇礼拱手道,“吉日已定就在十日后。”
他感慨道:“钦天监说这一日乃大大吉,百年一遇啊。”
宫卿蹙着眉疑惑地看向江崇礼。
在一色神色迥异的人中这老头显得最为开心,笑容真切地刺目。
也不在乎有没有人理他,兀自说道:“两位既已成为一家人了,又何必置气,莫让别人看了笑话,明日那邺国使团可要进城了。”
这句倒也有些理。
这桩荒唐事得捂紧了,传出去不仅丢人,还影响邦交。若那邺国知道威远军主帅是位女子,不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宫卿想了想:千辛万苦得来的成果,可不能摔裂了,必得好好守着。
只是谁跟那个狂徒是一家人!
宫卿冷笑:“江大人慎言,哪个敢与圣上称一家人。”
江崇礼嘿嘿笑道:“怎么不是?今日立后圣旨宫家都接下了,还有那聘礼也入了宫家库房,大婚日程也定了,怎么会不是。”
面对宫卿骤然看向楚禾,依旧是那副无赖餍足笑,一目了然顿时青了脸,可江崇礼仍道:“臣去传旨时,宫管家还特意将圣旨供奉起来以告慰宫氏先辈。出门时还有一丫头跑出来问是不是圣上来下聘了,臣说是,她当即高兴地笑开了花,还道宫将军与圣上互生爱慕已许久了,一直等着圣上来下聘,她还乐得直往喜铺子跑,说要包下整个铺子的红绸即刻将宫府装扮起来。”